两害相权取其轻 ·马悲鸣· 前些日子,某中国首批文科博士流亡海外,不久就发现西方资本主义的黑暗,于 是大肆声讨。笔者也曾在西方生活多年,深有同感。每当我看到案头堆放的那厚达 数英寸的求职回绝信时,恶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宁做外国狗,不做故乡人的贱骨头 气还是难以尽除。 一位当代大哲说过一句名言“社会主义是一个吸引人的目标,但权力的集中比资 本的集中更可怕。”人类现在所面临的社会制度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资本主义 ,另一个就是社会主义。这两个社会制度一个集中资本,另一个集中权力,没一个 是好东西。但如果认真比较起这两种制度来,却也有哪一个更坏的程度不同。 垄断问题 对于一个贪财好色,一心追求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人来说,在社会主义制度下 达到目的的途径只有一条,就是在权力梯度场上逐级往上爬。前几年有人把拿破仑 的名言:“每个士兵的背囊里都有一根元帅的手杖”错译成“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 好兵”,并由此推演成“不想当世界冠军的运动员不是好运动员。”这句推演的话 当然不错,也很激动人心。不过这样一来也可以推演成“不想当总书记的党员不是 好党员”,“不想当国家主席的公民不是好公民”了。而一个国家管理系统一共只 有那么几个严格限制名额的特权高级职位可以功名富贵全收。如果李鹏想当总理, 赵紫阳只好让出总理职务,江泽民当了总书记,老赵只好下台。社会主义制度逼使 所有“追求上进”,“积极要求进步”的国民去拼抢那几个有数的官位,由于机会 太少而突显出无比的残酷和没有章法规则。 反观资本主义社会,第一流有本事的人大都去当资本家,发大财,而发财的机会 却没有什么制度上的名额限制。你发成百万富翁,我也能发成百万富翁。你靠股票 投机发财,我可以靠房地产投机发财。你当资本家经营麦当劳快餐,我当资本家就 经营肯塔基炸鸡;你去莫斯科开你的连锁店,我就来北京开我的连锁店。 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法律有明确的反托拉斯(反垄断)法限制垄断,比如美国政府 前不久就曾用行政命令下令处于垄断地位的贝尔电话公司一分为二,拆解成两家电 话公司互相竞争,争相杀价。最近他们又在探讨解除有线电视台垄断地位的技术可 行性。而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共产党经营的大中型企业绝对不许民间染指,一个红 旗牌轿车的部长级待遇被你占了去就没有我的份了。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可以用权力限制资本的过分集中,比如反垄断法和高额累进税 制等。美国国家税务总署就主要把眼睛盯住有钱人的腰包。抓他一个偷税漏税就顶 得上抓一大把退税的穷人。但你无法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用权力限制权力的集中。因 为权力是不会自己限制自己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苏联从列宁到斯大林,权力是进 一步集中了。但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却绝不会自行将其分散。中共从建国初期到 文化革命也是权力一步步集中到毛泽东一人手里。粉碎四人帮以后本以为会分散一 些,但不久我们就看到权力又逐渐集中到邓小平手上。权力集中的结果是一个人一 次判断和决定上的失误,就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而我们又无法指望一个人终生不犯 错误。 社会主义当初的善意设想就是建成全国一家大公司。公司职员,即全国人民的生 产、生活、吃喝拉撒睡全由公司包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制度上的不同就在于是 全国一家大公司还是无数家互相竞争的中小公司。一家大公司的垄断是绝对的。所 以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权力是高度集中的。文革中毛泽东曾下达最高指示,制止对 托拉斯的大批判,原因即在于此。只要有两家公司竞争,就没有垄断可言,也就不 可能造成权力的过分集中。 资本主义制度对求富贵道路的垄断性要弱于社会主义制度。如前所述,那句被错 译了的拿破仑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就不会有人 为之心情激动。一个没有指挥天才,但现代化武器操作精良的士兵仍然是个好兵。 他挣的工资未必比那些没有多少指挥才华的将军少。一个工厂里现代化生产设备操 作精良的工人收入,较之那些小本资本家的收入要多得多。 反观马列主义 根据列宁主义的著名论断,资本主义走到晚期就会走向帝国主义。列宁在《帝国 主义论》里有个名言:“帝国主义是垄断的、腐朽的、没落的、垂死的资本主义。 ”他是根据马克思的推论,即无产阶级将越来越多,资产阶级将越来越少。十个资 本家互相竞争最后只能拼剩一个资本家,其他九个资本家在竞争中失败破产而沦为 无产者,所以垄断的出现势不可免。列宁进一步推断,当一国资本家的垄断形成之 后,它就会转向国际寻找竞争对手。国际间垄断的形成就是帝国主义。因为这种寻 找竞争对手,将其击败,以便集中资本的商业行为是停不住的,你不找对手,对手 会主动来找你。因此国际间垄断资本导致的帝国主义寡头政治,其对外扩张势头也 是无法遏止的。最终全球将形成一家垄断资本,全世界形成一户寡头政治。由于没 有人再有实力和其竞争,它就可以敞开奴役全世界人民。 马克思和列宁对此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因为对手是高度 垄断和有效率的,为了不使全世界人民都沦为奴隶,所以必须用比对手更为有力的 组织形式才有可能战胜对方。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然而,资产阶级政客们早在上 世纪末尾,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发表之前,就制定了反托拉斯法,以确保垄断不 能发生。而马克思和列宁以共产党集中权力为表现形式的无产阶级专政自身,却分 明是一个用武力直接达到的寡头政治。其并能借助寡头政治而进一步达到垄断经济 。这比通过竞争手段达到目的还要残酷。 官场 社会主义制度由于没有充分自由的发展机会去追求富贵,所以那些自私狡诈之辈 都去钻营当官,而使官场充满心术不正之徒,导致官场上无法遏止的贪污腐败。自 由资本主义社会里的自私狡诈之辈都去做投机生意。他们多赚了钱则国家多抽税利 。如果他们心术不正地非法搞不公平竞争的话,则有通过公务员考试和人品才干都 经过选民直接挑选的官员管着他们。所以现代资本主义官场相对干练、清廉。如今 中共干部队伍里的很多人,在一个正常社会里,本应该是当奸商的材料,怎么可能 指望他们不贪污腐败呢?究其原因,是社会主义寡头政治提供不了自由资本主义那 么多的机会。 歧视问题 西方还有明确的反歧视法,不但反种族歧视,而且反阶级歧视、性别歧视、宗教 歧视等等一切想得出来的歧视。在中国,且不说中共的政治迫害,就是副总理以上 、副部长以上、行政十五级以上等当官的不同品级待遇及其子女所能沾光的特权都 是划分得极其明确的。歧视在任何社会里都是免不了的。美国的种族歧视可以上法 庭去投诉,可以组织游行上街示威。而中国的家庭出身歧视却是政府鼓励的,哪里 有地方去投诉?!现代美国资本主义社会还能通过立法来给有色人种和妇女保障名额 。但中共给“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极其有限的名额,却往往被一时官场失意的那些 享尽特权的大官子女“当仁不让”地抢了去。究其原因,是社会主义垄断经济提供 不了自由资本主义那么多的机会。 危机及其他 资本主义有周期性经济危机,过去由于经济学家的经验不足,而导致过二十年代 大萧条那样惨烈的结果。后来经过一代代经济学家和经济学派的共同努力已经把经 济危机造成的社会动荡减小到尽可能的低。但社会主义却有周期性的政治危机,“ 每七、八年再来一次”。表面上看社会主义的政治危机是人为的,其实也有深刻的 经济学背景。资本主义的经济增长到一定程度以后会出现衰退。当衰退到谷底时就 是经济危机。衰退过后又是下一个增长,这是经济规律使然。社会主义则是当经济 增长到高峰时,现有的计划经济体制容纳不下了,统治者感到自己的统治地位受到 威胁,于是用发动政治运动的办法加以解决。当然这时也有钱搞政治运动了。文革 就是在三年经济恢复时期以后毛泽东感觉到自己的统治地位不稳而发动的。八九民 运也是在十年改革以后,经济发展过热的结果。政治危机实际上也和经济发展的周 期性错一个相位而同步。只是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是在经济衰退的谷底发生的,而社 会主义的政治危机却是在经济发展的峰顶发生。所以说社会主义的周期性政治危机 对社会生产力的破坏性远大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危机。 社会主义制度是一潭死水,虽然金钱不能流动,不能滚雪球般地翻本,但大家都 在那潭死水里一起发霉,一起长绿苔发臭、生蛆倒也显得平等。自由资本主义虽然 是一河活水,金钱能尽快地流动,滚雪球般地翻本,但由于活水汹涌澎湃,则难免 有人被裂岸的惊涛冲上滩头搁浅。有的资本家因为学不会更现代化的经营管理而破 产,有的工人因为学不会更现代化的技术操作而被解雇失业等等。那位大博士当年 在国内赖以名利双收的自造各种“主义”、“模式”、“架构”、“层面”等新名 词的大块文章在不懂中文的西方卖不出去,所以怨气冲天。设若他能用写文章的本 事去写计算机程序软件,就比较容易找饭辙。可惜那样一来他练就的生造新名词的 本事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现代资本主义可以通过言论自由的对骂,街头焚烧国旗的示威游行和议会里的争 吵,左三十度,右二十度地调整社会前进的航向。社会主义却尽是左满舵,右满舵 地原地转圈。反用一句中共的宣传术语:资本主义道路越走越宽,社会主义道路越 走越窄。 制度的选择来自方便社会生产 所谓社会制度只是为了方便社会生产而建立的国家管理体系。一名生产者进行创 造价值的劳动时,追求效率为第一目标是自发和无庸置疑的。但“效率第一”要有 两个条件来约束:一个是公平,另一个是人道。太过追求效率容易导致不公平和非 人道。所以公平是追求效率的法则,人道则是追求效率时不可逾越的底线。 社会管理制度是采取集体协作生产还是个体生产端赖这名生产者根据自己的专业 和习惯使然。如果个体生产方便就个体生产。如果所需的专业技术要求过高,组织 起来协作生产更方便,就集体生产。如果某些行业非国家经营不能有效率,比如邮 电局、公路、铁路、机场等,那么就由国家出面组织全民所有制的社会主义生产。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社会主义企业的存在,不会有人大声疾呼“亡党亡国的危险 ”。但社会主义制度只会追求“一大二公”,而不管是否方便生产,是否妨碍效率 。由于整个国家的社会主义生产是强行组织起来的,并非出于自愿,所以也没有公 平可言。而其为了“保卫社会主义制度”不惜大规模采用镇压措施,也就根本谈不 上人道。 资本主义制度是以方便生产为第一要素,因此它不问是“姓资”还是“姓社”。 只要方便生产,不仅能容社会主义国营企业,也能容个体自耕农和手工业作坊等典 型的封建社会生产方式。但现代资本主义已经不能容奴隶制生产了。这是逾越了人 道底线的。当效率和人道的目标一致时,往往会发生悲壮的历史事件,比如美国南 北战争。当时释放黑奴的人道主义目标和北方发达起来的工业需要自由雇佣的劳工 来提高效率的目标正好一致。 反观社会主义制度则极难容资本主义企业。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把国民经济搞 到崩溃的边缘,不许尝试其他管理措施。中国近十年的改革,人民公社的解体,个 体户的出现,集体、合资和外资企业的发展,哪一步是容易迈出的?!社会主义不但 没有效率可言,而且一再造成对整个社会生产的大规模破坏。 采用哪种社会管理制度,应是全社会大多数人自由意志的选择。资本主义社会也 有相当一部分人曾经或还在向往社会主义。几乎所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都有合法的 共产党存在,他们也曾竞选到一些虽然是少数的议会席位。但哪个社会主义阵营的 国家能允许资产阶级政党的合法存在?! 落后民族由于文化不发达,全社会公民对现代化社会管理制度的平均认知程度相 对肤浅,以至被共产党利用来武装夺取政权。这正是列宁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修正 之处:即在资本主义薄弱环节非法取得胜利。 当然,全社会大多数人自由意志的选择有时也会造成灾难。比如德、日两国人民 半个世纪前曾选择了法西斯主义。而法西斯主义就是效率最高的社会管理制度。但 因其为了效率而牺牲公平和人道两个约束条件,终于走上发动战争和大规模迫害的 道路,而被其他民族联合击败。 六十年代以来的冷战高峰期间,“美苏两霸”储存的核弹头已经够全世界人民人 均六吨TNT当量了。用六吨标准黄色炸药炸死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两家储存的核弹 头足够把世界摧毁几次用的。如今苏联不战而自行解体,主动提出削减核武器。如 果美国式的现代高效率资本主义制度没有公平和人道两个约束条件的话,现在就正 好是征服全世界的良机。当然苏联弃战的结果也是当今美国白人种族主义保守势力 ,如三K党等抬头的原因之一。而如果我们把情况倒转过来,假设现在中共的社会主 义制度能有美国当前的军事实力,而美国只有今日中国的军事实力的话,洲际核导 弹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自由民主与社会主义的相悖 中共的宣传是完全正确的:自由民主制度是为资本主义设计的。但另一句并行的 话它就说得不那么直率:专制制度是为社会主义设计的。因为“专制”这个字眼不 很悦耳,所以改用“专政”一词替代,前边再加上个“无产阶级”做形容词,就显 得动听多了。君不见“四大坚持”里“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和“坚持社会主义道路 ”是明明白白地并列其中的。故笔者在这里提醒关心中国前途的爱国人士注意:你 不可能在争取自由民主的同时还要坚持社会主义制度。这是两个互不相容事件。要 么你要自由民主而不要社会主义,要么你要社会主义而不要自由民主。在这个问题 上容不得含糊其词,而这正是共产党人的党性所在。中共在事实证明,他们在建国 之初提出的自由民主和社会主义并举的办法行不通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宁要社会 主义而不要自由民主。 两害相权取其轻 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制度都不是好制度,而我们却被迫要在这两个坏制度里 必须选择其中之一。只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由资本主义制度对求富贵道路的垄 断程度比之社会主义制度轻,歧视和迫害有地方告状,官场相对较为干练、清廉, 金钱翻本的速度也快。所以不应该选取社会主义制度。有钱的可以买权,有权的可 以抢钱,在买与抢之间的选择是一目了然的。 集中资本的制度激烈竞争,集中权力的制度残酷斗争,反正不要竞争就得斗争, 不要斗争就得竞争。人多了在一起就总要争。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中国有 八亿人口,不斗行吗?”现在已经突破十一亿了,不争斗更是不行。 封建社会兼并土地,资本主义社会兼并资本,社会主义制度兼并权力(连人权也兼 并了去),反正没一个社会是不兼并的。什么是尽善尽美的好制度呢? 记得中国人里 有人做过这样的清秋大梦: 天上掉下一个大磨盘,把所有的人都砸死,只从磨盘眼 里留下我和邻居家的那个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