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拉斯仍在战斗 ·燕山雪· “我刚出生,睁开眼来所见的就是一片血光”----吉拉斯 他的名字曾是那么响亮,他是共产世界第一位人权斗士,他的《新阶级》第一次 揭露了共产制度的弊病。米洛文·吉拉斯今年已八十高寿,应当是安渡晚年的时候 了。但是被共产党人以变节的罪名批判了四十年后,吉拉斯仍然处在时代的旋涡中 。在贝尔格莱德,吉拉斯正在同继承了共产权力的民族主义者斗争着,他们大部分 都是前共产党人。 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当许多日后知名的持不同政见者还是列宁与斯大林的信 徒时,吉拉斯开始了他的战斗,是他的书唤醒了那些对真理执著者不再相信谎言。 他“背叛”了一道反法西斯的铁托将军,后者曾经选定他为政权接班人。他于一九 五四年被开除出党,系狱九年,著书立说。 在南斯拉夫,共产制度已经垮台,但对于这位老牌持不同政见者来说,他的日子 并没有好过,捍卫真理的本能使他成了那些狂热民族主义者的箭靶。虽然失掉了政 权,许多共产党人仍把吉拉斯视为最大的敌人。好象《新阶级》《与斯大林对话》 这些书昨天才出版一样。 “我相信他们仍然不同意我的观点。”吉拉斯今年三月接受《纽约时报》访问时 说。同俄国的持不同政见者索尔仁尼琴一样,吉拉斯反对民族的狂热和杀戳。他憎 恨那些共产党人摇身一变成了民族主义者,并利用民族情绪来维持政权,从而遭来 这些后共产党人的攻击。无论在前苏联独立的国家还是南斯拉夫的各族裔领袖,高 呼民族主义口号的,几乎都是前共产党人。 当克罗地亚和斯洛维尼亚宣告独立时,南斯拉夫的各族裔民族主义者狂热扶摇直 上。去年六月开始爆发内战,至今无法达成停火。南斯拉夫的克罗地亚有六十万塞 尔维亚人,因此爆发了克塞两裔的战争。塞尔维亚军队占领了四分之一的克罗地亚 版图。 吉拉斯为反战而斗争,结果遭来民族主义政府的激烈批评。他们的领袖本来就是 共产党人,本来就对吉拉斯没有好感。前共产党报纸Borba指责吉拉斯背叛塞尔维亚 人,而且吉拉斯对克罗地亚的战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二次大战之后,吉拉 斯是负责划分国界的委员会主席,是他的决定将居住着塞尔维亚人的地区规划克罗 地亚。针对这样的攻击,吉拉斯表示,他好象又找回了舒适的称呼,他已习惯了被 宣传机器中伤的生活。 他对西方记者说:“这些人不过是新闻流氓,他们从一九五四年开始攻击我,全 都差不多。现在他们指责我是民族叛徒,就像当年指责我是共产主义叛徒一样。” 铁托时代过去了,铁托的阴魂不散。对这位习惯了攻击的老人而言,民族叛徒的指 责倒像是一剂强心针。他的心脏状况多年来不甚健康,现在突然平稳了。 八十岁的吉拉斯多年习惯不改。他住在贝尔格莱德市中心,每日在公园散步,然 后整日写作。他除了政治书籍外,还写小说和诗歌。在接受《纽约时报》访问时,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那是在监狱中自修的。 吉拉斯是塞尔维亚人,他反驳民族主义分子的攻击时说:“在欧洲,根本不可能 划出一个公平的国界。”他解释当年划分联邦内部国界时,完全是遵从种族人口分 布进行的。他认为联邦的内部国界虽谈不上理想,但已经比较公正了。 对于内战的责任,吉拉斯对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双方的领导人均加以指责。他认 为铁托在战争结束时杀戳亲德国的克、斯两国军人和伤兵,是历史仇恨的根源。但 那些不愿放弃政权的共产党人靠挑起民族情绪获得选票则是战争的导火线。他指出 ,战争双方的现领导人都是前共产党人,靠着调动民族主义情绪才得以在大选中获 胜。早在三十年前,吉拉斯便在他的书中规劝铁托实行民主政治,否则靠专制维持 的国家统一早晚会破裂。他的谏言为自己遭来政治横祸,但历史却验证了他的预言 。吉拉斯亦客观地指出,民族主义暴力是十九世纪帝国解体的产物,在欧洲植根深 远,而共产主义亦曾努力克服这一根源,这个事实不能否认。 相反,现在的领袖们,如塞尔维亚总统米·洛谢维奇和克罗地亚总统图吉曼却连 铁托那一代还不如。他们在赤裸裸地煽动民族仇恨。 在一九六八年访问美国时,吉拉斯曾在普林斯顿大学演说抗议华沙条约国家占领 捷克斯洛伐克。从美国回去后吉拉斯一直着迷于美国的民主制度和理想,认为那是 人类和谐的成功经验。吉拉斯对后共产时代的欧洲前途很不看好。他指出,德意志 民族的野心并没有死,很可能复燃起来。而美国正在衰落,难以起到影响世界的作 用。他相信没有美、苏两强的欧洲将发生不利的演变。“美国的衰落将为欧洲的坏 传统大开方便之门。这是一场悲剧。不仅对于美国,而且对于世界来说,美国失去 领导能力都是一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