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自杀潮 ·未 名· 据说在日本富士山峰和川口湖之间,有一片深不可测,阴森恐怖,面积达六千英 亩的森林。常有万念俱灰者举止安祥地进入森林深处,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就地躺 下,静静悄悄地死去……日本国民惊心地把这片森林叫“自杀森林”。 不仅是日本,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全世界竟已有六十万人自杀! 加拿大,平均每八小时就有一人自杀,新加坡的自杀死亡人数比车祸的死亡人数 竟高出百分之六十;印度,每年有五百人自杀;美国更是自杀成风,据不完全统计 ,每十万人中就有十二点三人自杀比七十年代自杀人数上升百分之四十。苏联自杀 人数最多的一年竟达八万人。 大陆也不是块没有自杀现象的净土。仅是闻名中外的南京长江大桥,自一九六九 年建成之日起至一九八八年的二十年里,竟先后有九百五十人跳江自杀。著名学府 清华大学、复旦大学,风景奇秀的西岳华山,到处都有自杀者的足迹…… 生命,是大自然平等赋予人类的最伟大恩惠。在这七色太阳照耀下的星球上,生 命是美好的,珍惜生命是一切动物最基本,最原始的属性,然而面对着全球风起云 涌的自杀大潮,困惑之下,人们不尽要问问这是为什么? 负债者 刘大强大汗淋漓,一步一喘,艰难地向中华五大名山之一----西岳华山的顶峰攀 登,半山腰有巨石,镌刻“回心”二字,曰“回心石”。石旁另有前人题刻,一曰 “当思父母”。他含泪凝思良久,坚决地摇摇头,又步履艰难地向上攀登,那充满 活力的强壮身躯弯曲得很深很深,就象背负着比华山还要沉重的大山。 这沉重的大山,是十五万七千元的巨债! 债,是一个古老而又新鲜的话题,已成为当今大陆人最关切的热点之一。一九八 八年大陆法院受理的债务案件,比八三年增长三十七倍多。上海市有一个不到三十 万元资产的电器厂,欠下了二百四十七个债权人的六十万元债务无法偿还,至于民 间债务则无法统计,那肯定是一个令人瞠目的天文数字。 面对沉重的债务。有的负债者以百折不挠的勇气自强不息,相信“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会还清债务,再展宏图。有的负债者却抱着“虱多不咬, 债多不愁”的想法得过且过混日月。有的负债者则干脆来一个“要债没有,要命有 一条”的赖债。而最叫人悲哀的是有的负债者生活信念精神支柱完全崩溃了,选择 死亡来永远解脱自己。 刘大强是豫西某县一个镇办厂的承包厂长。此厂原先生产犁锄头之类的小农具, 无甚出息。一九八六年春,他雄心勃勃地在银行贷款七万元,在乡亲中集资八万元 ,买回机器办起针织手套厂。谁知产品滞销,一年多就亏损四万多元。他没有冷静 分析市场形势,牙一咬技术不过关的情况下改产秋衣秋裤,因质次价高,还是卖不 出去,到一九八八年秋又亏损六万多元,在这期间又被“皮包公司”骗去购棉纱款 二万多元,病急乱投医,他又在陕西贩运二万多斤辣椒去湖北,盼望能赚回一笔, 岂料因一场秋雨运到的辣椒都烂掉了。 银行的干部,外省外县的客户,集了资不但没分成反而拿不回本钱的乡亲,一年 多没拿到分文工资的工人们,没拿到运费的司机……蜂涌而至,那是多么疯狂而又 悲惨的讨债场面啊:水缸被击破了,房前屋后的成材树木被砍完了,家里所有的值钱 东西都被抬走了,男人脸上被吐了唾沫浓痰,女人被抓破脸揪乱了头发,人们用世 界上最难听的话骂他。 华山顶峰“舍身崖”上,流云飘烟在刘大强的脚下冉冉升起,可这人间仙境再也 留不住刘大强了。当几个游人发现异常,喊叫跑来时,他已纵身跳了下去。 鲜血染红的笔记本上,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姜子牙倒楣时,干啥啥不成,但八 十岁时来运转还遇见了周文王! 我刘大强呢?喝口凉水也塞牙,谋事在人,成事在 天,天,天哪!” 华山上先后获救的四十名自杀者中,有五名负债者。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怨恨“命 不好,老天不睁眼!” 人到穷途始信天。信乎?! 骄子梦 他高中毕业后补习三年,才爬上了“金字塔”的顶峰,成为芸芸众生羡慕的“骄 子”。可才过了不到四学期,他就从塔尖跳下,把“骄子梦”摔成血淋淋的肉泥。 他生长在司马迁的故乡。一九八六年那个永生难忘的日子,他将某重点大学的录 取通知书揣在心口上,登上“司马迁祠”的九十九级台阶,肃立在这位思辱发愤着 成《史记》的千古伟人坐像前,不禁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此事惹得那老实巴脚的 庄稼爹娘,还有那特为“金凤凰”来送行的亲友们也是莫名其妙地心酸起来。 他决心不负这伟大祖先。主课学好外又选修两门功课,英语之外又攻读日语。他 计划一毕业就考研究生,再考公费留学生,他把别人用来散步、打牌、跳舞、喝咖 啡的时间全用在啃书本上,第一学期虽没有独占鳌头,但成绩也是上游。可惜他的 心理很快倾斜了。社会象万花筒一样变幻莫测,知识的贬值,金钱的魔力,权势者 的腐败,改革似乎已经骑虎难下退进维谷了……他迷惘、困惑、深感无力。“一腔 热血终于变冷了”,也看破红尘了,也开始大谈其“分不在高,及格就行,学不在 深,作弊则灵”。 不进则退,他的变化无论是速度还是深度都使人吃惊:妈妈在冬夜油灯下抽针密线 纳的新布鞋被他扔进垃圾箱,脚上蹬起了最时髦的港式皮鞋,弟弟烈日下扛麻袋挣 的血汗钱,变成了他嘴角上叼的洋烟“希尔顿”,麻将桌上的赌资;一家老小从牙 缝上省的油盐钱,变成了他挂在女友脖子上的金项链;病魔缠身的老父亲给他来信 ,叮咛他“千万要努力学习,千万要俭省节约”,他没看完就冷笑地撕了。汇款单 迟迟不来,他就在校园内外偷、骗。鉴于他屡教不改,四门功课不及格。校方终于 决定勒令他退学。就在布告贴出的那一天,绝望的他终于从七层楼上跳了下来…… 红颜悲歌 中国有句古语:自古红颜多薄命。爱情,到底是甜蜜的人生乐趣,还是痛断肝肠的 悲歌? 一九八八年暮春的一个黎明,陕西省渭北平原一条柳丝摇曳、水声叮咚的小河边 ,二十岁的农家姑娘秀梅心碎地哭了很久,然后向远方磕了两个头,纵身跳入小河 里…… 秀梅自从许人,爸妈收下了足有三千元的丰厚彩礼。可她长大后另有所爱,用上 吊的办法迫使她父亲同意了与她不爱的男人退婚。 此地乡俗:退婚看谁先开口。男方先开口,给过的彩礼就算白扔了。女方先开口 ,彩礼要如数退还男方。于是秀梅爹坚持要男方先开口退婚。 渴望挣脱枷锁的秀梅违心地顺从了爹。但气得发疯的男方在偏僻的小路上却拦住 了她,用寒光闪闪的刀子把她逼进树林强奸了,并且恶狠狠地骂:“老子三千块权当 嫖了一次妓女,二水货看你怎嫁人?!”秀梅悲痛欲绝,感到无脸见人,第二次选择 了自杀…… 仅当地报纸在半年中的纪录就有如下的自杀者: 十九岁的护士,同时与五名男性“多角恋爱”,最后无法自拔,触电自杀。 十六岁的学生,过早地堕入爱河,遭老师家长训斥打骂,服毒自杀。 二十二岁的机关打字员,渴望到西方享受人生,被港商玩弄数月抛弃,服毒自杀 …… 一边是封建阴魂的威逼,一边是西方世界的诱惑;一个个红颜女子在光怪陆离的 “爱河”里婚沉沉莫辨东西,悲切地去了,难道世人仅仅只是怜惜么?! 最后的控诉 一九八八年七月二十七日凌晨,有着二十年军龄,八次受奖,三次立功,没有战 死疆场的现役军人王志龙,却从洛阳市老城区医院的五楼纵身跳下,把鲜血洒在了 故乡的土地上。 跳楼之前,他已爬上变压器触电自杀一次。在医院里,他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在 新疆当兵二十年,不管是当油站的站民还是当油库的主任,从没收过人家的东西。 十多年来我全家人含辛茹苦才积攒了三千多元钱,可部队批准我转业,为了联系工 作,都花光了,还欠了外债。就这那市五金交电公司党委办公室副主任李边一还嫌 东西少,又逼着跟我要彩电,要自行车。我说你帮我把工作安排好了再给,他都不 成,还说东西拿不出来,就把我的档案扔出去,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贪官污吏使人自杀尚可找人惩处。但有的人自杀了,你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一个应 被惩处的责任者。发生在陕西的这桩怪事,使人心情沉重却想哭也哭不出来。 幼丧双亲的尚治国,祖居莫河,长大之后到西安煤矿机械厂当工人,一九七0年 因经常旷工被厂方开除。他回原籍后,县里有关部门的人对他说:“你是一个无依无 靠的孤儿,家里早已无人了,户口没处落。”从此,他象一片飘零的树叶到处流浪 ,为了对付饥饿的挑战,把手伸向了路人的钱包,并因此被两次判处徒刑共七年, 一九八八年七月他出狱后决心重新做人,可原籍仍答复他“户口无处安”。在饥寒 交迫的流浪生活中他多次产生过那种邪念,但一想起出狱时管教干部的叮咛,就紧 紧裤带把邪念打消了。十一个月里,他记不清有多少次在地县有关部门苦苦哀求, 痛哭流涕地说:“我过去好吃懒做怕动弹,犯了法被判刑罪有应得。经过政府的教育 ,我恨自己的过去,现在宁愿要饭吃,也不干坏事了。请政府帮助我安上户口,我 也要靠自己的一双手勤劳致富!”但由于种种的“客观原因”,他的户口始终没有着 落。一九八九年六月七日清晨,这个已人到中年的“回头浪子”终于绝望了,在吞 服了大量安眠药后,他最后一次到地区司法局去上诉,死在医院的急救室里。 大陆《法制周报》就此事专门发表了《社会不该抛弃他》的评论员文章,文中沉 痛地写道:“工厂开除了他,是因为他犯厂规厂纪,这并不能剥夺他成为一个有户口 的公民的合法权利;他的父母双亡,亦不能成为拒绝他在故乡落户的生存的理由; 他因犯罪被判刑,是对他危害社会行为的惩罚,也是一种教育挽救措施。他刑满获 释,标志着对他惩罚期限的结束,也标志着他开始重新做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家 乡的父老,应向他伸出热情的双手,展出自己博大而温暖的胸怀,而决无理由冷落 他,甚至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