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光明到达中国监狱


·路 边·


  在中国历代文人史家笔下，监狱向来占有一个不光彩的位置。它几乎是社会最黑
暗之地的代名词。自一九四九年以来，中国监狱的情形是不是因为所谓的人民“解
放”而比以往要光明一点？亲身坐过十九年大牢的吴弘达写了一本书，名叫《中国
的古拉格》，记录了遍布中国大陆几千座劳改营的种种详情。不久前，中共国务院
新闻办公室发布了题为《中国改造罪犯的状况》的白皮书，宣扬了改造罪犯的“巨
大成就”，说要让世界公众“更好地了解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中国之春
》编辑部也约请十位在不同时期领教过共产党铁窗风光的政治犯座谈，回顾昔日痛
苦不堪的牢狱之灾。当我们把这样三份材料放在一起阅读时，就会发现它们很不一
样。中国大陆这四十多年监狱的真相究竟如何？看来只能请中共当局把铁幕拉开一
点，让光亮透入其中，使国际社会有可能实际地了解中国当代监狱政治之面目。就
此而言，一纸白皮书是远远不够的。
  平心而论，中共的这一份白皮书里确实有不少真话与好话。但是通读全篇，我又
不得不指出，白皮书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一系列关键性的问题。
  比如，白皮书开口闭口“改造罪犯”，就是没有说一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
曾经有过多少非罪之“犯”。中国古代的包拯、海瑞平冤狱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
《洗冤录》也成了现代司法人员的必读参考书。但是，为什么直到如今，在一份被
大陆司法部长蔡诚称为是“全面、系统地”介绍中国劳改工作的“重要文献”里，
还不坦白地承认四十多年来共产党制造了多少冤狱？被监禁的莎士比亚研究专家孙
大雨教授、被切开喉管折磨而死的张志新女士、被枪决的华东师范大学学生王申酉
，都是无罪之犯吧。看来大陆当局在谈论如何“改造”罪犯时，先要把共产党如何
“制造”罪犯(而且是无罪的罪犯)的情况介绍一下。先“制造”后“改造”，也许
可称为中国大陆监狱政治的一大特色。
  再有，白皮书也没有说清楚，在它所说的“罪犯”当中，是否包括数量巨大的“
政治犯”或“良心犯”。在共产党制造的冤狱中，政治犯是大多数。从“镇反”、
“肃反”，“三反”、“五反”到“四清”、“文革”，到“六四”，政治犯、思
想犯、良心犯遍布狱中。如果中共当局认为这些政治犯确实是罪犯，那么完全可以
理直气壮地在白皮书中谈一谈；如果认为不应该以政治观点、思想倾向定罪，政治
犯不是罪犯，那么，就应该把他们从监狱里全部放出来，并且依法取消所谓的“反
革命”罪。我不是说世界上其他国家没有冤狱，没有政治犯，只是说象中国大陆这
样利用政治运动大规模地制造冤案的国度，恐怕就此一家。所以，这种中国特色，
理应好好议一议，丝毫躲避不得。
  当然应该承认，如同中共去年发布的人权白皮书一样，这份司法白皮书的发表也
是一种进步的表现。它把监狱里的人权问题具体化了。白皮书讲到了在实践中“贯
彻人道主义的原则”，从字面上看，这是一般的不加限制词的人道主义，而不是中
共历来强调的“革命的人道主义”或“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白皮书还明言“严
禁对罪犯施加酷刑”，说一九九零年和一九九一年共有二十四名监管工作人员因为
体罚虐待犯人而被判刑。白皮书还罗列了许多应予保障的罪犯的“合法权利”，其
中包括“与亲友通信，定期接见家属”、“受教育”、“信仰宗教”和“财产、继
承方面的民事权利”等。这些都是具有正面意义的内容。在此，我想建议中共司法
当局把这类文字张贴于每一个监狱，或让犯人们人手一册，使他们在狱卒的警棍乱
舞时可以把这份手册高高举起。
  这样也许就可以说，人权和人道主义的光明开始投向中国监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