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中的中国“小太阳” 汶 仔 据中国大陆权威机构对全国六大城市青少年犯罪率的统计,一九六五年青少年刑 事犯占青少年总数的万分之一点九九;一九七九年上升了万分之二十点六,增长了 十倍以上,而到了一九八九年,其增长速度更令人吃惊。 人们开始反思,开始检讨,开始剖析青少年犯罪生涯中的每一个基因。 爱,在童心中荒芜 一九九零年八月,江西省某化肥厂家属区发生了一起罕见的幼儿持刀伤害案,受 害者吴川年仅五岁,而砍伤吴川的阎洪竟未满四岁。 案发当天,吴川坐在自家门口玩水枪,水弹射到了围观的阎洪身上,引起争吵, 相互推搡之中,吴川怒道:“我用刀杀死你!”说完,进屋取出了明晃晃的菜刀, 而阎洪也不甘示弱,当即跑回家也拿了一把菜刀赶来。当吴川的母亲闻讯赶来制止 时,小吴川已被砍得鲜血淋漓。 吴川自幼患小儿麻痹性左腿致残,因常受外界奚落、歧视而养成了暴烈的性格, 每次受到奚落后扑倒在妈妈的怀里时,妈妈仅用一句话回答:“别哭,我找他们算 帐!”他幼小的心灵中已埋下了仇恨别人的种子。他平时不合群,更不肯入托,成 天赖着看凶杀打斗的电影电视,看后每每效仿,父母看到他的表现认为是孩子的接 受能力强而倍加嘉许。阎洪作为独生子,更是家里不能冒犯的“小皇帝”,他刚三 岁出头,就能模仿影视中打斗的惊险动作,他还能经常有幸亲眼目睹父母之间挥拳 操刀的“实战”场面,于是,两个幼儿过早地演出了这场令人寒心的悲剧。 办理此案的民警摇着头无奈地道出一句并不简单的话:“在两个孩子小小的心灵 中,种下了一颗被污染的种子,那就是以牙还牙,仇恨已经淹没了良知。” 在笔者有意识地考察中国家教情况的同时,今年下半年,首都新闻界披露的一则 消息令整个北京市民感到震惊,感到愤怒。三十二岁的贺强是北京市南郊冷冻厂的 餐厅厨师。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十二日下午四时,贺强到学校接放学的儿子,回家途 中,贺强听儿子说同班同学杜野和迟佳培打了他。这在一般人看来只是孩子之间的 纠纷,最多找对方孩子的家长或老师,警戒一下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严于律己的 家长还会因此教育自己的孩子几句。可偏偏是这孩子群中几乎天天发生的小事惹火 了已过而立之年的贺强,他不分清红皂白,怒气冲冲地返回学校,找到了八岁的小 学生杜野,抄起克朗球杆,照杜野的头上用力抽了两下,又一脚踹在吓得发抖的杜 野的前胸。孩子被踢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放声嚎哭。打完杜野后,贺墙似乎还 不解气,又在校园里找到了八岁的迟佳培,举手在迟佳培的头部击了一拳后,又一 脚把孩子踢倒在地。这时,闻讯赶来的教师们制止贺强的恶行。 力量极度悬殊的殴打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恶果:迟佳培头部外伤,左大腿挫伤,腰 部轻度挫伤;杜野则头部外伤,头皮下血肿,颈部和胸部软组织挫伤,连日呕吐, 小便失禁,多日不能上学。 爱心,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人的为世之本,可惜,我们有多少父母能在这个问题 上给孩子多花些时间呢? “打!”一阵乱石过后,一支离开主人家门到外面玩耍的小猫在寒风中奄奄一息 ,可顽皮的孩子们仍不罢手,他们把汽油倒在小猫身上,然后点燃了小猫的尾巴, 在孩子们的大笑声中,小猫在火舌中奔跑,惨叫。 一位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她颤巍巍地上前劝阻:“小猫又没有伤害你们,你 们快住手吧!” 老人的行动遭到了站在一旁观战的孩子的妈妈白眼:“这算什么?又不是你们家 的猫,要你多管闲事!” 娇养无义儿 中国的儿童是太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等组成了几大行星, 行星整天围着太阳转。 一位年过四十岁且患有高血压的父亲忍着头晕,在正在吃饭的孩子面前转圈,他 转一圈,孩子吃一口。 一位年过四十的妇女喜得贵子,每次携子出门除了给孩子装备新衣美食而外,还 随身带着风速仪、温度计,以防不测风云。 在日常养育中,父母们如履薄冰。据北京家庭教育研究会统计,在三千三百五十 三例的咨询中,有百分之八十一的家长对孩子的保健充满了焦虑。 如此无微不至的舔犊之情,会换来怎样的回报呢? 北京积水潭医院春节值班人说:往年春节多是花炮伤人,今年急诊的却有不少是 因家庭矛盾致伤,儿子打伤妈妈在门诊中常有所见。 北京某小学调查:父母累了或病了,只有一半的孩子能主动端水送药。 一位母亲为了给儿子买一串香蕉跑遍了北京城。但当她才尝了一口时,三岁的儿 子竟声色俱厉地指着她的鼻子:“吐出来!”这位妈妈在安慰她的人面前声泪俱下 :“他那么小,就这样待我......” 上海,一个孩子用菜刀砍伤了自己的父亲。民警问他:“你砍亲生父亲,心里不 难过吗?”他却横眉立目地回答:“他凭什么批评我?” 父母没有意识到,过度的宠爱已成为一剂温暖的毒针,腐蚀了孩子的良知。单方 面的无尝施爱使孩子们习以为常,心安理得,根本没想过要付出任何回报。结果, 在家长们无私的爱中成长起来的,却是自私的孩子。 遗失了美德 孔融让梨的故事已流传了很久,随着孔融让梨的故事在十年浩劫中从小学课本里 消失,一些不应该在孩子们中间出现的情景出现了: 车门一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与他的母亲一起挤上车来。 “累死我了!”男孩一屁股坐在唯一的空座位上,站在一边的母亲,手中拎着一 个装满了青菜的提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望着儿子的眼睛充满了慈爱。北京一所 重点中学的学生去春游,车上站着的是两位老师,坐着的中学生们竟然没有一人想 到,自己应该为鬓发斑白的师长让个座。 谦让:这一任何时代都被人们赞颂的美德,什么时候被孩子们遗忘了? 家长们提供了答案。 当一位小学校长询问孩子为什么不给颤颤巍巍的奶奶让座时,奶奶急忙为孙子辩 解:“老师,他坐着我放心,老骨头不怕挤,”而边上的孩子则是一副心安理得的 样子。 北京中山公园。玩累了的孩子跑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正坐着与人交谈的母亲一把 推开,自己大模大样地坐下。母亲对孩子的这种行为只是莞尔一笑:“瞧,玩累了 吧!” 公共汽车上,一个准备让座给老人的男孩遭到了母亲的训斥:“就你多事,坐下 !” 错误,就在母亲。长者这种有意无意的言行中种在了孩子们的心中。 如同谦让这个人类基本美德被人忽视一样,节俭这一词汇也已在我国少年儿童的 词典中消失。 在每一个出现“小皇帝”的餐桌上,你总能发现堆放在“小皇帝”面前的“残渣 余孽”,不是吃了饺子馅的皮,就是啃完了瘦肉的肥猪肉。 笔者曾经询问过三十个小学生:“一副手套有了一个小洞怎么办?” 三十个人几乎都是同样的回答:“买新的!” 北京某中学在一九八九年末对全校学生作了一次统计,初中学生每月支出的零用 钱为二十五元多,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学生的衣、食、学费及书本费在内。在我国的 消费水平和人均收入都排在世界较后面的时候,我们的孩子却在享受着世界前五十 位国家的国民消费水准。 父母人格的萎缩 苏联著名教育家马卡连柯曾说:“最可怕的是用父母的幸福来栽培孩子的幸福。 ” 在今日的中国,在今日的无数个家庭中,这句话不幸应验了。 一位公共汽车的售票员问我:“你知道星期日汽车上最常见的是什么吗?” 笔者愕然,我实在无从回答这个我平时根本不曾留心过的问题,而她却一笑后答 道:“是家长一手拿画夹或琴盒,一手拉着撅嘴的孩子!”临走时,她丢下一句话 :“现在家长下班比上班忙!” 这位售票员无意识的一句话道出了如今社会上已十分普遍的“陪读”现象。 北京铁路职工子弟第一小学的老师告诉笔者,他们举办的电子琴班从来是一半学 生,一半家长,其他学校的情况也大致相同。 许多家长谓叹:现在子女读书,有一半是家长在读。可不是吗?检查作业、复习 功课,准备开学、上补习班,有哪一项不是父母陪着孩子完成的? 在北京西城区某儿童小提琴联系班的门口,笔者与一对刚踏出校门的父女俩唠叨 起来。 女儿正津津有味地啃着父亲买的大雪糕,而这个五大三粗的父亲,粗糙的手里提 着与之不太相称的小提琴,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刚陪女儿练完琴啊?”笔者问。 “是啊!” “让她一个来不行吗?” “那儿行啊,孩子太小,过马路让大人不放心,再说,我也不懂这玩艺儿,孩子 在家练琴时一有不懂就问我,我不跟她一起来,你让我怎么回答?”父亲晃了晃手 中的小提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也是,那你以前学过吗?” “你瞧我这样,象学过这玩艺的吗?不瞒你说,我学这玩艺的历史跟我女儿一样 长。”父亲搔了搔头。 “那你回家教女儿,行吗?”笔者不无担心地问。 “不行也得行啊!我现在是愣学,而且还要学得比孩子有提前量,要不然真不行 。话又说回来了,我这也是给逼出来的。” 依赖,已成为新一代中国儿童的致命弱点,这绝非危言耸听。 古人为我们留下了一则发人深省的笑话。明代浮白斋主人在其着《雅试》中记述 :苏州某家有子,年三十,倚五十岁为生,一日,算命先生说其父只能活八十岁, 其能活六十二岁,儿闻之大 :我父寿止八十,我到六十岁以后,那二年靠谁养活! 但愿我们的家长对此不要一笑了之。 迷茫中的“小太阳” 北京某小学曾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三年级的一位班主任在班上开展争做好学生的评选活动,并用班费购来圆珠笔、 笔盒和笔记本作为奖品。评选结束后,奖品都发到了好学生手里。不料第二天,许 多评不上好学生的学生,却纷纷摆出了与奖品一模一样的文具,还有人得意洋洋地 向老师示威:“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奖给我,我爸爸给我买。” 评选活动失去了其应有的意义,而在这失去的意义的背后,每一个没评上好学生 的家庭发生的故事都是不一样的。 三年级学生小蓓在姥姥的搀扶下,撅着小嘴踏进了家门,尽管姥姥一路上哄了多 少次,说了多少话,小蓓心里还是惴惴的。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她不知道严厉的母 亲将会怎样对待没评上好学生的自己。 “好啊,好啊,你越来越没有出息了,以前还年年是个三好生,这次连个好学生 都没评上。你还比不过蠢得象猪的小刚,本来隔壁小刚家就瞧不起咱们,你也不瞧 瞧小刚他妈那张脸,生了个蠢儿子好象捡了个金元宝似的,你也不给我争口气。” 妈妈连数落带挖苦将世界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小蓓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在姥姥怀里痛哭起来。 “哭,哭,你就知道哭,哭顶个屁用,下个星期不许看电视,不完成作业就别想 睡觉。”母亲的话越来越严厉。 “好了,好了,别说了。”爸爸开始制止妈妈的批评,父亲从姥姥怀里将小蓓拉 了过来,轻抚着小蓓的头发。 “别哭了,这次没评上下次争取,告诉爸爸,评上好学生老师奖给什么了?” 小蓓呜咽着告诉了父亲。 “咳,不就是一些圆珠笔、笔记本吗?快别哭了,老师不奖给你,爸爸奖给你,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会儿爸爸就给你买去。” 这仅仅是这次评选风波中一个家庭中发生的事,而在那些不该拥有这些奖品而恰 恰在自己课桌上放着与奖品一样东西的同学的家庭里,这样的情景是不是会有“惊 人的相似呢“? 类似的情况还在发生。 一位三年级的小学生在班上宣布:谁替我做一次值日(扫地),我奖给他五毛钱。 当老师批评他后又告诉了他的家长,他的家长却听信了孩子要争取时间写作业的话 。 做人的责任感、荣誉感在这些孩子的心目中渐渐淡化。 一九九零年十一月,云南省昆明市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特别的绑票案,被“绑票” 的受害者——昆明市某中学十四岁的女学生苏某某,竟然是这起绑票案的导演者。 苏某某原来是云南省某少年体校的学生,曾在全省少儿游泳赛哄多次获得名次, 她立志献身体育事业,希望日后成为泳坛新星,为国争光,但她的母亲担心她这样 会影响她的文化学习,影响以后考大学,硬是把她转到了普通中学就读,每天只在 放学后去参加业余训练。 苏某某是独生女,从小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没受过任何委屈,她不明白这一件 事父母为什么就是不能满足她。 她多次央求母亲回体校,母亲回答的仅仅是两个字:“不行!” 她又央求父亲让她去北京考体校,父亲的态度有很“暧昧”。 苏某某决意采取报复行动。 为筹备去北京的路费,她仿效从电影、电视上学来的做法,于十月十七日下午放 学后让一男同学充当绑架者,用电话与其父母联系,叫他们送五百元现金到长春邮 局的长椅下,然后她亲自去取走其父亲送去的这笔钱,于次日乘火车去了北京。 苏某某的父母在钱已送去而女儿仍毫无踪影的情况下,于十月八日下午才慌慌张 张地向公安机关报了案。经过公安机关十多天的调查,此案才真相大白。 迷茫中的孩子需要一条健康的路。□ (本文转载自《生活启示录》,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