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红旗一样红 徐彬小姐: 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国人,我曾有幸参加和组织了中国历史上最悲壮的一九八九年 北京天安门民主运动,并亲眼目睹了血腥的“六四惨案”,后被捕入狱,与王丹、 刘刚、熊焱、陈卫等民运人士一起关押在秦城监狱中。一九九零年秋,我获释回到 北京,被校方开除,并遣送回原籍,不久,我被大学校(我大学毕业后,自愿报名 支援贫困落后的大西北。)“开除公职,留校察看一年”并发配到校总务处“劳改 ”,每月不足一百元人民币的生活费。我不服,据理力争。可天下红旗一样红,世 上乌鸦一般黑。我的努力失败。这期间,有关当局对我动则“审查”、污辱和迫害 ,严重侵犯了我的公民权。一九九一年冬天,祸从天降,我不幸身患“急性风湿性 关节炎”,四处奔走,求医治病,在家中卧床一年有余,差一点双膝伤残,妻子和 孩子苦不堪言,可当局并没有放松对我的“监视”,变本加厉地对我进行压制、恐 吓,并威胁我说:“如不老实改造,让保卫处把你抓起来。”这种无视法律,侵犯 公民权益,践踏人权的野蛮行径,在这里屡见不鲜。 往事依稀如梦,如今,我在养病治病,且多方奔走,自谋职业,挣点辛苦钱,以 维持生计。我曾在狱中的不少难友已再次身陷囹圄,被捕入狱,我也可能随时再次 失去宝贵的人身自由。说句心里话,看着身边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听到他夜 里多次哭喊叫爸爸,我实在痛心不已,真舍不得再次离开他(一九八八年后,我考 取研究生时,他不足一岁;一九八九年春,我被捕入狱时,孩子同他母亲一道熬过 了凄惨难忍的一年,差一点被师大当局驱赶流落街头;一九九零年秋,我出狱后, 打击、迫害又随之而来,孩子幼小的心灵蒙上痛苦的阴影,生活的贫困使孩子失去 了同龄人所有的欢乐;一九九一年冬,我因患“急性风湿性关节炎”,住院治疗, 孩子被母亲拖着,风里来,雪里去,寒冷伴随着他长大了一岁,……风风雨雨这么 多年,作为父亲的我没有在孩子身边稳定、舒适、幸福、快乐地呆过半年)看到年 轻、漂亮的妻子,因为我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而日渐消瘦,并为生活所迫,四 处奔波操劳,我的心都快碎了,有时,我真想多抽出点时间,也象别人家的丈夫那 样去挣点钱,给年幼的孩子买几样漂亮的玩具,给心爱的妻子买几件时髦的上衣, 在这个一万元为贫困户、十万元为脱贫户、百万元为富裕户的金钱时代,我唯一能 给妻儿留下的是眼泪,伤心和别离,怎么办呢?谁要我是一个“死不悔改”的异教 徒呢?在这个公民的权利无理受到剥夺、公民的宗教信仰、言论、集会、结社、出 版自由受到侵犯的国家里,怎么能谈得上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个人的安乐与幸福, 家庭的和睦与安宁呢?为了结束中国大陆无视宪法、践踏民主、侵犯人权的时代, 为了“五七年反右”、“文化大革命”、“六四惨案”的悲剧不复重演,为了千千 万万个家庭不再象我们这样,我也只能忍辱负重、暂时搁置儿女情长,夫妻恩爱, 并一次又一次暗中对妻儿说声对不起,多保重、再见。 是呵,在这个阴谋和狂热搅乱了的世界里,总有那么多的不幸与悲哀,真可谓“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也许是我们夫妻、父子今日相别、不知何 日再相逢的缘故,我此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徐小姐,如果说,我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不管我今后的命 运如何,不管我发生什么意外,请您和您的朋友多多关心,帮助我的妻子和儿子, 当我在千里之外或铁窗之下得知有您和朋友们的关怀时,我的心也就踏实了。 吴云飞 (本文为作者在收到国外的春节慰问信以后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