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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日报
美国发生的一连串涉及含铅量超标的中国产玩具的召回事件让人们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中国供应的涂料中为什么依然普遍含有铅这种可能对人体神经系统产生伤害的成分？
美泰公司(Mattel Inc.)旗下子公司Fisher-Price周三宣布召回96.7万件中国产玩具，原因是这些玩具所用涂料的铅含量可能高及伤害人体的水平。这些玩具中包括搔痒娃娃(Elmo)和大鸟(Big Bird)等卡通形像。这是迄今牵涉中国产玩具安全问题的一系列召回事件中最引人关注的一起。在此之前美国已经有多起玩具召回事件发生，其中包括RC2 Corp.今年6月宣布召回150万件中国产“汤玛士”(Thomas & Friends)木制小火车及附件，还有去年Target Corp.与一家供应商以涂料含铅为由联合召回20,000件中国产儿童手电筒。
由于相关调查尚在进行中，美泰公司不愿透露这起召回事件所牵涉的中国制造商的名字。但美泰公司高级副总裁吉姆•沃尔特(Jim Walter)称，这些被召回的玩具是由一家第三方制造商在中国生产的，这家制造商跟美泰已经有15年的业务关系，“他们这回把事情搞砸了，”他说。
美泰董事长兼首席执行长罗伯特•艾科特(Robert Eckert)周四就召回事件公开表示了道歉。他说：“我们的目标是改正问题，完善系统，迅速而负责任地关注处理千万家庭的顾虑从而保持他们对我们的信任。
众多召回事件引发美国民众强烈要求美国公司认真肩负起它们对中国供应商的监督责任。同时，人们的目光也因此被引向了中国存在的一个重要的公众健康问题：在中国生产的涂料中，铅仍然是一种普遍使用的添加剂。去年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大学(University of Cincinnati)公布的一份研究报告称，经检测发现，中国、印度和马来西亚等国的日用涂料中，75%含铅量超出了美国的标准。
这一问题会对数百万中国儿童的健康造成严重后果。铅会对大脑及其他神经系统造成损伤，特别是对仍在发育中的大脑。北京大学医学部(Peking University Health Science Center)公布的一份研究报告称，约有34%的中国儿童血液中的铅含量超过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规定的上限。
美国早在1978年就禁止在大多数供消费者使用的涂料中添加铅，而且理论上中国在十余年之前也对大部分含铅涂料发出禁令。但中国的监管部门鲜有执行这些规定，中国的生产商之所以一直不愿意停止使用铅，是因为铅是一种能起到多种作用的廉价涂料添加剂。添加铅能减少生产成本，能让涂料干的更快，使生产速度加快。
铅还能增强涂料的抗腐蚀性，稳定涂料溶液，让涂料外观变得更鲜亮。铅还能作为涂料的染色剂，例如铬酸铅能让涂料变成亮黄色。含铅颜料在涂料成分中的比重可高达38%。
世界卫生组织铅问题专家珍妮•普隆朱克(Jenny Pronczuk)称，只要加入铅可以起到如此多的作用，虽然有替代物可用，但可能要昂贵的多。此外，使用铅的替代品可能意味着要改变整个生产流程。
广东汕头的涂料经销商雷明（音）称，中国最大的国有涂料厂一般会注意铅问题，生产安全的涂料。但中国的数百家小型涂料生产企业可能就未必注意这个问题。许多小厂在铅含量上并不作要求。这种情况在整个市场一直长期存在，但也没有人在乎。
中国的铅问题专家表示，成本压力可能是生产厂家普遍使用铅的一个原因。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附属新华医院(Xinhua Hospital)儿童铅中毒专家颜崇淮称，某些私营企业唯利是图，忽视了产品在生产过程中造成的污染。
召回事件还引发了人们对另一个问题的疑虑：美国公司应当在发展中国家供应商的生产作业上负何种责任。美国公司在成本问题上持续不断地向中国玩具生产商施加压力，这可能是导致中国公司偷工减料的原因之一。
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前首席经济学家谢国忠(Andy Xie)表示，由于定价权掌握在美国买家手中，他们让中国生产商自相竞争。只要能降低成本，其他的一概不闻不问。
中国的监管不严也为生产商维持低成本提供了便利。香港城市大学(City University of Hong Kong)副教授霍迪(Stephen Frost)称，外商选择中国并非仅仅因为劳动力廉价，之所以能在中国买到便宜货，是因为整个监管系统的不作为。霍迪还担任CSR Asia的董事。
在Fisher-Price玩具中发现的铅，可能是在供应链条的许多环节中被加进来的。美国公司通常先找到香港的玩具公司，由后者向中国生产商转包合同，生产商再向涂料供应商要货。
香港龙昌玩具有限公司(Lung Cheong Toys Ltd.)就是美泰公司的玩具生产商之一，其产品有遥控飞行超人等，不过该公司与此次召回无关。该公司表示，它与三到五家中国涂料供应商有业务关系，每隔几年要对供应商进行审核，并定期在整个生产流程对产品进行铅含量检测。
该公司执行董事王子安(Andy Wong)表示，不会有工厂故意使用不安全的材料。有时工作人员会有失误。但这仅仅是工作流程问题，并非有意为之……每家工厂都有储存涂料的化学部，涂料搬运过程中有可能会与其他物质混合在一起。
召回事件引发公共卫生专家呼吁各家公司加强对位于供应链末端的企业的监督。WHO的普隆朱克表示，出现这种事是不可接受的。一家严谨的玩具公司应当完全确信产品中的各种成分是安全的。这完全是这些公司的责任。
据中国轻工工艺品进出口商会(China Chamber of Commerce for Import and Export of Light Industrial Products and Arts-Crafts)的数据，中国玩具产量约占全球总产量的75%。其中多数产自广东省，该省有5,000多家玩具厂。
中国最近开展的一次玩具质量检查发现超过两成产品不合格。而在美泰公司这次召回中，美国消费者商品安全委员会(Consumer Product Safety Commission)称，Fisher-Price将自愿召回83种在4月19日至7月6日期间生产的玩具，它们是从5月份开始在美国的商店里出售的。
Fisher-Price召回玩具的事件之所以引人关注，是因为这些玩具中有一些非常知名的卡通形像。在这批被召回的玩具中不乏朵拉厨师(Chef Dora)、曲奇怪兽(Rev & Go Cookie Monster)，以及其他数十个芝麻街(Sesame Street)和尼克少儿频道(Nickelodeon)中的知名卡通形像的身影。而搔痒娃娃更是Fisher-Price最受欢迎的产品之一。
美泰一直宣称该公司玩具在中国的生产过程中始终处于有效监督之下。美泰在中国有自己的玩具工厂。
Fisher-Price总经理兼高级副总裁大卫•阿尔马克(David Allmark)表示，虽然此次召回的规模较大，但接近三分之二的召回产品并未上架，仍然存放在仓库中。
不过，美泰的产品并非首次被发现铅含量超标。美泰旗下的American Girl去年曾因铅污染召回了18万件儿童饰品。
据沃尔特透露，报告铅污染问题的并非该公司自己的监督系统，而是某家零售商进行的一次质量检查发现的。
沃尔特称，公司是在7月初收到产品可能存在问题的消息。中国的工厂在7月7日左右停产。经过进一步调查后，美泰公司于7月20日向美国消费者商品安全委员会口头报告了此事。
相关的书面报告于7月26日提交。由于美泰承认产品受污染，因此美国消费者商品安全委员会没有进行额外的检测，所涉及的产品正按照“快速追踪”召回机制进行召回。
Wedbush Morgan Securities的玩具业分析师肖恩•麦戈文(Sean McGowan)说，鉴于美泰公司在产品安全问题上一贯警惕性很高，如果这种事能发生在美泰身上，那便意味着它有可能发生在任何厂家身上，从今往后所有的公司都需要十分谨慎才行。
独立分析师克里斯•拜恩(Chris Byrne)表示，美泰公司发生这样一起重大召回事件，可能会促使玩具公司制定全行业的检测标准。目前的问题在于没有对每一批涂料进行测检。不过他对美泰公司能将受污染产品如数召回的能力表示赞赏，并认为这次事故属于“反常”事件。
中国政府已经着手挽回消费者对其产品安全的信心。中国商务部长薄熙来本周表示，中国99%以上的出口产品质量是好的，是安全的。中国高度重视产品的质量和安全。他还表示，希望有关方面能“客观、公正”地对待中国产品，不要因此影响贸易的正常开展。
Jane Spencer / Nicholas Casey
── 原载 华尔街日报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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