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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雁 你终于没有能够生前回家
日期:12/9/2005 来源:网络 作者:高寒

宾雁,你终于没有能够生前回家!——痛悼宾雁

高寒


宾雁,你怎么就走了,走得这么突然?你终于没能够生前回家,没能够实现你晚年念兹在兹的回国夙愿!

宾雁,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今年8月,你对我说,你有好些书要读,“起码还可以读10年书。”尽管你坐一会儿就要躺在沙发上说话,但你对生命却充满着信心。和往常一样,我们每隔一两周就要通一次电话。这一次,我说,有一位朋友想来看望你和苏绍智先生,我想开车送他,你方便吗?宾雁说,“来呀、来呀,你早该来了,胡平都来过好几次了。”其实我们上次见面也才不到半年而已。

可想不到啊,宾雁,那竟是我们最后的一面。

宾雁,那次你又重复曾多次对我的批评:你应该静下心来读书,你是个可以搞理论的人。有些事,你就不要去管了,让别人去管吧!我说,宾雁,这恐怕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分歧。中国不缺书斋里的书生,却缺横跨理论与实践两栖的战将。嘴里这么说,但我心里明白,宾雁触到了我的心结:我骨子里还是个“书生”,尽管满嘴“策略”来“策略”去。我补充道,若能让我选择,我的兴趣点还真就在这理论上。我的意思是说,有的事,摆在了面前,我是欲罢不能、不能不为。

可想不到啊,宾雁,那竟然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晤谈。

宾雁,正是在那次晤谈中,我向你谈及自己正酝酿近期想“管”的一件“事”:助你们几位老人回国。我说:幕后渠道固然不可无,外交施压诚然不可少,但若没有海内外民间联手的大规模施压,中南海的官僚们是不会“动容”的。我当然知道这些年来,海内外、包括中共党内许多朋友都曾为促成宾雁的回国治病出过力,然而,几乎所有可以想到的办法和渠道都试过了,均收效甚微。剩下的,也就只有这民间施压了。于是我向宾雁谈到我的初步设想:在圣诞节前发动、新年、春节期间掀高潮,诉诸于人道、人性、人伦,促成几位老人回国即可。你想了想说,那就试试看吧。谈话中,眼光中充满着对回国回家的憧憬和期待。

可想不到啊,宾雁,你竟然没能等到这一天。

宾雁,是你对战胜病魔的自信“误导”了我,是你洪亮的声音“麻痹”了我。每次我获悉你病情加重的消息,忐忑不安的电话一打到你那里,你那洪亮、自信的声音就立刻让我释怀。你不是解释说“癌转移”都是些“旧闻”、结肠癌细胞的转移不具有致命性,就是解释说所谓“住院”不过是“留院检查”、“医生会诊”而已。同时你还老强调自己胃口如何好,睡眠如何好等等。这样一来,我和朋友们也就仍然按部就班,万事齐备,只等年关降临了。我深信,尽管眼下网上签名已滥已疲,但此时此刻的此项签名抗议,就像去年在“已滥已疲”中营救蒋彦勇先生的那一次签名抗议一样,会达致最起码的预期效果的。或许,春节前,你们几位异议老人就能够“低调回国治病”。

可想不到啊,宾雁,你竟然是在此役发动前夕撒手人寰。

宾雁,相当一段时间里,我曾是你家的常客。每住你家,你和朱洪都要特别做出一些好吃的菜来款待我。你带我下馆子,上音乐厅,逛普林斯顿大学,……。住在你家,常让我有一种当年知青时回到重庆家中的感觉。你和我讨论马克思主义、讨论中共党史、苏共党史、讨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我记得我特别询问过你是否同意我的这么一个见解:按照本来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历史阶段不容跨越?你说原则上同意。你对我赞成革命的立场也表示欣赏。你常常关心我的生活、身体,学习和工作,常常询及我有何困难,并一再主动提出给予支持,……。

可想不到,宾雁,眼下这一切都成了令人珍视的回忆。

宾雁,今天,你用自己静静的离去,发出了一个最强烈的抗议;你用自己静静的离去,完成了一个最广泛的动员。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那个口头上鼓吹“和谐社会”的中共政权,骨子里是多么的残忍;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那个口头上自吹“太平盛世”的中共政权,内心里又是多么的虚弱。宾雁,你是“剥夺公民回国权”苛政的又一尊牺牲,你是“争取公民回国权”运动的又一块路碑。作为一个被中国政府非法剥夺回国权的中国公民,面对你的遗像,高寒向你起誓:宾雁,你未竟的遗志我(们)定将继承。我(们)将继续争取几位中共异议老人的回国权!我(们)将继续争取所有中国政治流亡者的回国权!

宾雁、宾雁,你醒醒,你醒醒吧,请看看你的崇高人格获得了多少鲜花、赞美、景仰和爱戴;宾雁、宾雁,你醒醒,你醒醒吧,请看看你的回国遗愿已唤起多少人的同情、呼应、抗议和声援。宾雁、宾雁,你醒醒……

不!不!宾雁、宾雁,你安息吧!

2005-12-6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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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让他们回家,让他们生前回家!
——致胡锦涛、温家宝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胡锦涛先生: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先生:

又是一个送旧迎新的时节,又是一个阖家团聚时节。然而,就在这年关将近,亲人聚首的时刻,你们可曾想到,在远离祖国的异国他乡,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却正被你们所领导的中国政府拒之于国门外,有家不能归;他们翘首于大洋彼岸,对回国回家望眼欲穿。

他们是:

原中国作协副主席、《人民日报》记者、著名报告文学家刘宾雁先生;

原中国作协理事、《新观察》主编、著名散文政论家戈扬女士;

原中国社科院马列所所长、著名政治体制改革理论家苏绍智先生;

原北大、南大哲学教授、拨乱反正先锋、著名宪政法制理论家郭罗基先生。

在他们中间,八十岁的刘宾雁先生已到癌症晚期,九十高龄的戈扬女士更是风烛残年,八十二岁的苏绍智先生早已视力模糊,七十三岁的郭罗基先生亦是健康堪忧……

为什么不准他们回家?为何要用思乡愁折磨他们?为何要对这几位老人如此残忍?说穿了,不就仅仅因为他们曾表达过对当局的批评?不就仅仅因为他们曾表达过对执政者的异议?难道异议就那么可怕?以至于要终生禁止他们回国?难道异议就那么可憎?以至于耄耋之年也不放过?

他们也曾经是中国共产党人,他们多半至今还坚持着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至今还坚守着中国共产党当初打天下时写在旗帜上的民主、自由理想,他们才被清除出了中国共产党,才被迫流亡,才不能够回家。不过,有关他们与你们之间的这种或那种政见分歧,在此时此刻似乎都并不是最重要的了。因为,究竟是他们,还是你们,至今还在坚持着马克思主义?究竟是他们,还是你们,早已背叛了当年的民主、自由理想?对这一类是是非非,都尽可让历史去解读、去评说吧。目前最重要的,也是我们写此信向你们强烈呼吁给与关注的是:这些中国共产党内的著名不同政见者,这些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中华民族的一代精英,都一个个步入了人生的晚年,但他们却全都被残酷地拒绝回家,全都被禁止返回他们朝思暮想深爱着的祖国故乡!

中国政府业已签署、故有义务遵守的《联合国人权宣言》庄严地宣布,任何公民都有权离开和返回自己的祖国。作为联合国成员国,中国政府有义务不制造国际难民;作为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中国政府更应当重视一个负责任的大国的国际义务。中国宪法和法律规定中国公民享有未经法律程序不得剥夺的政治权利,不许中国公民回国,剥夺中国公民的回国权,事实上已构成外交部和安全部的违宪违法的行政行为。

中国共产党政府剥夺这几位中共异议老人的回国权,可说是于法无据,于理悖理、于情绝情!在他们之前,王若望走了,金尧如走了。他们也都是为中共打天下的老党员、老干部,仅因属党内异议者且不改其初衷,故只好客死他乡,死不瞑目。故今天,我们要越过所有横亘在他们和你们之间的所有党政官僚,直接向两位最高首脑呼吁,让他们回家,让他们生前回家,让他们无条件地回家,让他们有尊严地回家!

不久之前,曾有着数十年刀光血仇的国共两党都可以握手言和,那些昔日被冠以“匪”称的人们都可以畅游中国大陆,在台海之间来去自由。那么何以对这几位中共异议老人竟如此苛酷?何以对曾为自己党内的老同志竟如此残忍?我们今天给你们写这封信,不是期求双方分歧的即刻化解,不是奢望彼此理念的立马认同,而是、也仅仅是基于人道的体恤,人伦的体察和人性的关怀。有此大前提,那就还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还有什么斩不断理还乱的羁绊呢?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从这种意义上看,二位目前正大力倡导的“党内民主”及“和谐社会”,何不就从容忍或宽容这几位中共异议老人而开始取信于党内外、取信于全世界呢?

机会已经不多了,请让他们回家,让他们生前回家!这是对二位所声称的“和谐社会”及“和平崛起”诚意和智慧的一个检验!

2005年12月20日

(执笔者: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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