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中文笔会会长郑义
专访郑义:杨天水为捍卫言论自由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5月2日,记者专访了独立中文笔会会长郑义先生,郑先生就杨天水先生获自由写作奖、奥运会对言论自由造成的影响、对爱国青年的忠告、香港的言论自由等问题发表了真知灼见。
《参与》记者:杨天水是独立中文笔会早期的会员之一,最近获2008年美国笔会暨芭芭拉-戈德史密斯自由写作奖,您如何评价他为自由写作作出的贡献?
郑义:众所周知,大陆的言论自由目前处于一个很不好的状况,很多的作家、记者、公众人士、维权人士发表言论常常遭到非常不公正的待遇,据独立中文笔会统计,目前系狱作家、记者还有38位,这在全世界也是一个比较惊人的数字。杨天水其实并没有在平面媒体上发表什么言论,因为这在大陆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网络上发表了一些言论,批评时政,表达自己的看法,实际上这是作为一个作家或公民行使《宪法》所赋予的言论自由,结果因此受到了异常严厉的刑罚。当局对杨天水如此苛严的处置也说明中国离实现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写作自由尚有相当远的距离。杨天水是一个非常杰出的知识分子,他不仅实践着自由写作,而且在法庭上大义凛然,根本不屑于国家公诉人和法官的任何提问,表示了自己为捍卫言论自由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勇气,以及对司法不公的一种决然的抗议。这种勇气在今天已经是相当罕见了,因为当下这个社会是个不讲道义、不讲承担,只讲及时行乐的犬儒时代。这次美国笔会把自由写作奖颁给杨天水先生,我非常感动,因为杨天水先生虽然做出很大的贡献,却为媒体知之甚少,他不是一个明星式的人物。
《参与》记者:您怎么看中国的言论自由现状?奥运会是否直接导致了中国言论自由的紧缩?
郑义:我们看言论自由就要看公开的言论是否自由,中国的媒体都是官办的,在这种状况下,当局很容易钳制住言论,老百姓说了政府不喜欢听的话就可能招致“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罪名,对言论实行非常严厉的压制。近年随着网络的发展,出现了大量的网民,大家都在网上讨论国事,应该说获得了有限的言论自由。当局感觉到网络已经为言论自由挤出了一条缝隙,于是加强了打压,一方面不惜斥巨资搞了一个“金盾工程”,以限制国内外和国内的信息沟通,可以说这一招很有成效,我自己给国内发邮件,如果有“敏感词汇”,就怎么发也发不过去。另一方面把在网络上发表言论的代表性人物抓进监狱,营造恐怖气氛,杨天水就属于这种情况。另外,在强调的重点上加强舆论控制,比如在奥运会这个事情上,不就是一个体育运动会吗?当局却把它做成一件超级政治事件,很多大陆朋友避谈“奥运”,连电话里也不敢谈。这种言论钳制很有方向性,当局认为重要的事情尤其不让老百姓发表言论。奥运会期间还要避开很多敏感话题,比如强拆、农民土地、贫困人口、环境污染等社会问题。中国在申办奥运会之初曾向国际社会承诺改善中国人权状况,现在看起来与当初的承诺相距甚远,这非常令人遗憾。
《参与》记者:最近有很多中国留学生以游行的方式表达对西方媒体的强烈抗议,您对这些爱国青年有什么话讲?
郑义:我看到很多中国留学生举着五星旗走上街头,简直是一片红海洋,应该说中国当局的创造力不可低估,我认为这是官方的组织煽动和学生的自发行为结合在一起的行为。我认为当代中国青年自身存在很多问题,回顾一下历史,以刘宾雁为代表的老一批共产党员的青少年是在比较正常的时期度过的,没有意识形态上强制性的灌输,所以在他们身上保存了很多中华民族可贵的品质,如诚实、勇敢、富于理想,有同情心,舍生取义等等。象我们这一代所谓“文革的一代”是受共产党意识形态灌输长大的,但我们的幸运在于在青春期阶段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暴露出的残忍以及上山下乡运动就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把这种灌输抵销掉了。现在这一代人整个是在共产党加强意识形态控制的时期长大的,也没有遇到什么社会动荡帮助他们认识一个真正的中国,因此有人问他们“你们对西方媒体表示如此强烈的抗议,那你们对中国钳制言论自由的行为说过一句话么?”教科书式的灌输加上与中国现实的脱离,使这一代青年的问题很严重。可能是没救了。因为中学之后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已然形成,并将影响终生。也许可以寄希望于中国言论自由空间的扩大,让各种思想进行交锋,让青年们听到对同一事件的不同观点,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使他们有所改变。青年们应该建立起自由思维和分析问题的这种能力,中国的民主社会需要的不是狂热的民族主义分子。
《参与》记者:近期包括独立中文笔会秘书长兼狱委会协调人张裕先生在内的多名人士先后被香港拒绝批准入境,您如何评价这一行为?
郑义:这件事是应该抗议的。张裕先生持中国护照,曾多次进出香港,这次是参加一个我们笔会和香港几个民间组织联合召开的关于言论自由的国际研讨会,结果被拒入境,可以说这一行为有强烈的针对性,这个事件也是香港受到中国政府的控制,正一步步大陆化的佐证。香港在言论自由方面虽然有一些阴影,媒体被迫进行自我约束,但这种限制与大陆仍无法比较,如果大陆有象香港这样的言论自由的一部分,也不会是现在这种铁板一块的局面。香港的言论自由是回归前的传统,在短期毁掉这一传统难度很大,中国政府对此也有所承诺,所以目前还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另外更大程度上取决于香港人民,如果香港人民对言论自由很敏感,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去捍卫这项基本人权的话,我想香港的言论自由也很难被剥夺。
《参与》记者:请您介绍一下近期笔会在营救系狱作家和记者方面取得的进展。
郑义:狱中作家委员会是独立中文笔会下属的最大的一个部门,也反映出这方面的工作是繁多的。对我们来说这是一项日常性的工作,我们不断地和系狱作家和记者的家属保持联系,了解他们的需要,包括进入审判程序之后尽我们所能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和资金支持,同时向全世界通报他们在狱中的情况和身体状况,经过独立中文笔会的联系,一些系狱作家成为了国际笔会的荣誉会员,这样他们能够得到国际上更多的关注。我们希望系狱作家和记者能尽快获得释放或假释,最低限度也要使他们在狱中的生活条件得到改善,不要受到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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