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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芳
还有五秒，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这一刻，可以说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也可以说是新年的第一天。屋外的鞭炮声掩盖了屋内的谈笑，在这个中国传统而重要的节日里，我的心莫名地被轻轻刺痛了一下。
本来，春节前安排好了家中的一切，打算和丹儿一起去武汉探视秦永敏。十年了，丹儿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期盼，我则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细致地准备好行囊。然而，当我积极地与秦永敏的兄弟联系时，却极为意外地得知：春节期间不允许探视！这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当时我的脑海里即一片空白，忘记了下面该说的话，久久地回不过神来。我也想过：因为我和秦永敏早在1997年就已离婚，从法律上讲我可以无权去探视他，但无论如何，丹儿作为他惟一的女儿，春节是绝对可以探视他的。所以我和丹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理所当然地认为春节看望爸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料想这一"无权探视"弄得丹儿脸上即刻愁云满布，我的心也变得像这几天骤降的气温一样冰冷，家里便没有了节日里的欢声笑语。
对于秦永敏，我可以说是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曾经，我恨他，恨他对女儿的漠然；我怪他，怪他不懂得享受生活；我怜惜他，怜惜他受了整整20年的牢狱之苦；我敬佩他，敬他为了中国的自由和民主，献出了自己的所有，却从不奢求世俗的名利。多种复杂的情感纠缠在一起，常常令我痛苦万分。十年来，当我把一切都想明白、心趋于平淡之后，开始慢慢地想为他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是我的丈夫，更是因为他变成为我敬重的朋友。
哪知，上天竟然是连这样的一份情意也不让我表露。以前，我和丹儿生活艰辛，没有任何的经济能力跋涉2000多里的路程去武汉；今天，我和丹儿在众多的朋友们的关怀帮助下，终于可以有条件去探望他，却被告知：禁止、无权探视！
突然就想起1995年春节秦永敏跟我说过的一段话：1995年的夏天（当时他被关在劳教所），我以为自己活不过来了，身体非常糟糕，有一天深夜，我不知道几点，被噩梦惊醒，流着眼泪一直到天亮。我梦见丹儿穿得很脏，个子很小，我喊她的名字"丹儿丹儿"，丹儿瞪了我一眼，大声说"你不配当我爸爸，我不是你的女儿。"然后，她就在我的视野里慢慢地慢慢地不见了。惊醒后我总想不通，丹儿不过才四岁，难道在她的心目中我真的是不称职的爸爸吗？当时我发誓，在我的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让丹儿受一点点委屈。
秦永敏那天跟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含着眼泪，那是1995年春节的那一天夜里。而今，多少个春节过去了，丹儿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过爸爸了，她已经从一个瘦弱的7岁小女孩，成长为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这十年，爸爸对于丹儿来说，只是一个符号啊！
好在，秦永敏噩梦中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在丹儿身上。我们的丹儿并没有哀怨，爸爸在她的心目中也没有消失，这次见不到爸爸，丹儿只是无奈但坚决地说：能够见到他是我生命的意外收获，见不到他，也不过还有两年，爸爸就回来了，两年我可以等……真的可以等。
秦永敏，这下你完全可以放心了。我想，丹儿想念你和你想念丹儿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2009年1月25日12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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