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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铁匠
2009年5月21日,我接到老师电话，要我第二天上午10点赶到同济大学综合楼1101室，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就算有课也要去。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缺课太多，学校老师要找我谈话。没想到居然是国保找我谈话。从上午10点一直谈到了11点40分。因为这次谈话笑点很多，我就把他记录下来，也算纪录一段历史。
10点还不到，我就赶到了同济大学综合楼1101室。原来这里是同济大学人文学院的办公室。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师接待了我，她说什么校领导要找我了解点情况，叫我先坐下来等等。过了几分钟，来了一胖一瘦两个男的，戴着眼镜，样子很斯文，乍一看还以为他们是学校的老师，后来才知道是国保。他们好像不想在人文学院的办公室和我谈，因为旁边有许多老师在办公，隔墙有耳，国保办事一向低调。同济某女老师就给他们找了综合楼11楼的一间空教室，让他们在里面和我聊。
然后我，同济某女老师，胖瘦二男国保，就进行了下面的对话。
我解下挂在身上的mp3，放在课桌上。瘦国保拿起这个mp3玩，问我这个mp3容量多大，我说1G，瘦国保又问我平时听什么歌，我说，听周杰伦的歌。
胖国保单刀直入，说：“我们是政府的人，来找你了解点情况，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我才知道他们是国保。既然他单刀直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因为我在网上发表了点文章。”我回答道。
胖国保问：“什么类型的文章？”
我回答：“就是批评政府的，批评共产党的。”
胖国保说：“你还记得是那几篇文章吗？发表在什么网站？”
我回答：“当然记得，自由圣火9篇，议报3篇，纵览中国2篇。”
瘦国保插话道：“你还记得挺牢的吗，那些文章你电脑里还留着吗？”
我回答：“当然保存着。我写的每篇文章电脑里都存了。”
瘦国保笑着说：“你还要留着自己欣赏啊。”
我也笑着回答：“对，我以后还要搞个文集呢。”
胖国保问：“你为什么写这些文章呢？动机是什么？”
我说：“为了钱，为了稿费。”
听到这句回答，胖瘦国保有点惊讶。
瘦国保问：“你写一篇文章有多少稿费？”
我回答：“50澳元到80美元吧。很多钱呢，以前澳元汇率高的时候1比5.8，一篇文章就有快三百多块钱呢，后来去年一段时间人民币升值，澳元大贬值，澳元比人民币的汇率从5.8跌到4.4了，我就心灰意冷懒得写了，后来汇率又升回去了，到5.2了，我一看又有钱赚了，就又开始写了。”
胖国保问：“你第一篇文章的题目是什么？”
我回答道：“《奥运金牌和灾后重建》”
胖国保问：“什么时候发表的？”
我回答：“去年8月。”
瘦国保插话道，“哦，就是奥运会那段时间吗。”
瘦国保接着问：“你说你是为了钱写的，那你稿费拿到了吗？”
“还没拿到。”我回答道。
瘦国保笑了笑，你说你钱都没拿到，那你忙活了大半年图个啥。你怎么知道稿费一定拿得到，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赖账呢。
我说：“现在没拿到，以后总会拿到的，他总不至于赖我这点稿费吧。再说了，如果我文章写得好出名的话，以后给的稿费会越来越多的，说不定还能当个作家。港台的中文媒体说不定会请我写专栏，什么明报啊，苹果日报啊，当然凤凰卫视不会请我。（笑）”
胖国保说：“凤凰卫视当然不会请你，我再给你补充一个，东方日报。”
接着胖国保开始严肃起来了，说：“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怎么会想到这种方式？你知道你对父母，对学校，对社会的责任吗。”
我也一本正经地对胖国保说：“你不要帮我扯这些大道理，我这人没什么信仰，什么道德体系都没有，价值体系都被摧毁了。什么仁义礼智信，在我眼里都是狗屁。我只认钱。什么尊师重道，孝敬父母，在我眼里都狗屁不是。什么对社会的责任，对父母的责任，都是屁。就算明天同济大学把我开除了，我也不在乎。”
胖国保说：“你考进大学也不容易，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弟弟就是同济大学的。你考进去也不容易，要珍惜啊。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怎么会选择这种呢，你是怎么想到的？”
瘦国保插话道：“你是怎么接触到自由圣火这个网站的？在破网软件上看到的？是谁给你破网软件的？”
我回答到：“破网软件是我在网上找的。”
瘦国保问：“在什么网站找的？给你破网软件的人你认识吗？”
我说：“校内网，不认识。”
瘦国保说：“人你都不认识，你怎么会拿的？你要破网软件干嘛？是不是为了上黄色网站？（国保真是料事如神）”
听到这句话，我连连点头，说：“对对，一开始我就是为了上黄色网站。后来才想到写文章赚稿费。”
我接着说：“我打开破网软件的主页，上面有自由圣火的网址，点进去一看，说写文章有稿费，我又看了看它上面的文章，感到水平不见得很高。我也可以写写，稿费一篇有50澳元，如果我一个上午能写一篇文章的话，就赚翻了，你知道我做家教2个小时才50人民币，还要赔上中介费，路费，路上的时间，加起来一个上午还不到50人民币，只要有灵感，写稿一个上午就有50澳元，50人民币和50澳元啊？差距多大啊。然后我就开始写稿，没想到第二篇投稿就发表了，我发现自己很有写作天赋，就开始投稿了。”
我又笑着对胖国保说：“我回去把我们的对话写下来，说不定又可以赚稿费了。”
胖国保也笑着回答：“你回去写好了，我们无所谓。接着又板起脸问我，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当然知道啦，大不了到提篮桥（上海著名监狱）关三年。那你们还帮我镀金了，以后我出监狱就是著名异议作家杜铁匠了。再说也不大可能关我，我也没触碰什么高压线，四川不是刚关了一个陈道军吗，他写的比我猛多了，什么藏民殴打解放军都说好，什么向英勇抗暴的藏民致敬，这种文章我当然不会写。我肯定不会号召大家起来推翻共产党，也不会主张分裂国家，这不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吗。”
胖国保说：“你的文章我看了看，像你这个样子，肯定不会关你。你放心，我们今天找你只是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你心理不要有负担，你父母怎么了，退休了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脸沉了下来，对胖国保说：“我不想谈我父母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把我抓到提篮桥去。总不至于把我给枪毙了吧，三年以后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胖国保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想过对他们的责任吗，想过对国家，对社会的责任吗。”
我不耐烦地回答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没有信仰，我不像他们，把自己看做什么自由战士，民主斗士，什么为自由民主奋斗终生，我写作完全是为了钱。今天为了钱我可以写一篇批评共产党的文章，明天我为了钱就可以写一篇表扬共产党的文章。但是表扬共产党的文章我不会写。活在世界上没信仰没关系，但一定要有钱，我写作就是为了钱。写作多么舒服啊，每天就上网，写作，门也不出，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一觉睡到大天亮。工作时间由自己定。”
胖国保好像很生气，说：“我从来没有碰到过你这样的人。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你对得起社会吗？没有道德标准你还是个人吗？你凭什么说你自己是个人？”
听到他的话，我也不大高兴，说：“我怎么不是人了，我吃喝拉撒，不就是个人吗？”
胖国保说：“吃喝拉撒，畜牲也吃喝拉撒，你什么道德标准都没有，和畜牲有什么两样？”
我回答：“你不把我当人也没关系，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没有道德标准，别人怎么看我我也无所谓。”
胖国保说：“你写作真是为了钱吗？”
我说：“当然是为了钱，没钱写什么？”
胖国保说：“那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抢运钞车啊，那钱来得更快啊。”
我说：“抢运钞车是要枪毙的，写文章总不至于要枪毙，风险没那么大。”
胖国保说：“那你怎么不去搞网络诈骗啊，钱来得也快。”
我回答：“搞网络诈骗我没这个本事。”
我接着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我还要回去看球赛呢。”
那个同济女老师插话：“什么球赛？nba吗？湖人打掘金第二场？我老公也看呢。”
我说:“对，九点钟开始，要是今天你们不找我，我就在家看球赛了。”
胖国保说：“球赛可以回去再看吗，网上到处都有吗，没人会告诉你结果，我们今天就是找你了解点情况，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们老师通知你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我回答：“说什么校领导找我有事，叫我一定要来，就算有课也要来。我也不知道是你们找我。”
胖国保说：“哦，我问你个问题。我想你写文章的人，也比较关心历史，你说现在中国和以前比较是在进步呢，还是在退步呢。”
我说：“应该还是在进步，哎，不过这进步也太……”
胖国保说：“太小了对吗。那你对中国的未来怎么看呢？”
我正色道：“说老实话，我感到中国不大可能民主。”
听到这里，胖瘦国保突然虎躯一震，眼中放光。
胖国保说：“这个民主呢，是一个大趋势，中国迟早是要民主的。”
我接着说：“确实不大可能民主，因为共产党以前作孽太多，历史债务太多了（听到这话，胖瘦国保的脸色有点滑稽）。你看那个东德前总理昂纳克，统一后被关起来了，其实他就命令射杀了几百人而已（指翻越柏林墙的人。）。中国就不止几百人个了吧，光李鹏就杀了几千人了，要是中国民主了，共产党总有一天要下台。李小鹏，李小琳这些太子党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李鹏说不定还要坐牢呢。民主了，新执政党要算旧账的话（指清查共产党的腐败），共产党过1000年也翻不了身。话说回来，两德统一后，东德的秘密警察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以后中国民主了，像你们这种人，可都是有历史污点的人（笑）。”
胖国保说：“我们这种人还要被关提篮桥对吗，是不是还要被流放到青海去。现在我们审你，过20年你再来审我们？”
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们这种人肯定是有历史污点的人。二十年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国民党打回来呢（笑）。不管是国民党打回来也好，还是中国分裂成七块也好，反正你们这种人就是有历史污点的人。你们就是有国家机器在背后撑腰吗，没有国家机器，你们屁也不是。”
胖国保说：“我们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良心就行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我接着说：“其实我也不大支持中国民主。中国民主了，选出一个政府，也未必就比共产党搞得好。民主不一定符合我的利益。写文章是一回事，现实生活中是另一回事。”
胖国保说：“你说要是共产党下台了，谁接班呢。”
我回答到：“这我也不大清楚，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定国民党打回来，说不定中国分裂了，说不定又退回毛时代了。我也不那么乐观。说不定共产党完蛋了，中国人的日子比以前更糟。我又不是算命的，未来怎么样说不清楚。”
我接着说：“其实一党专政也没什么，关键是人民的生活水平要提高，你看新加坡不是一党专政吗，照样搞得很好。关键是让老百姓有口饭吃，有钱看病，有钱买房。不要把老百姓逼得走投无路吗，民主不民主真的无所谓。你不要看我文章里把民主写得多少好，其实我也不一定欢迎民主。一个民选政府真得未必比共产党搞得好。共产党也不是一无是处，我又不是那种认为共产党无论干什么都是错的人。”
听到这句话，胖瘦国保很激动，说：“你说了那么多，只有这句话我们同意。那些人就是这样，无论共产党干什么永远都是错的。”
胖国保从包里拿出两张白纸，说：“你把你的笔名，发表的文章，在哪个媒体发表，都写一下。再把你的感想，你刚才的长篇大论都写下来。”
我摇头说：“我不写。我写了你们要抓我把柄，扣我帽子。”
胖国保说：“如果我们要真的审你，你写的东西是要按手印的，真要抓你把柄，就不是在这里审，也不会叫你在这种纸上写，这你应该知道。你就随便写写你自己的感受。”
我说：“就是帮你们向领导交差。”
胖国保说：“对对，就是这样。你就当帮我们交差。”
我说：“好，我就把我的笔名，文章题目，发表的媒体写下来，反正文责自负，没什么好赖的。至于感想吗，我没兴趣写。”
瘦国保说：“对，就是这样。”
然后我就在那张纸上写我发表的文章，在什么媒体，用什么笔名，都一一写下来。我一边写，胖瘦国保一边帮我聊天。
胖国保说：“你就当帮我们聊天，不要有心理负担，放心，像你这种人肯定不会关起来的。”
接着胖国保问：“08宪章的事你参与了吗？”
听到这句话，我皱了皱眉头，说：“没参与，怎么了？”
胖国保又问：“你在网上和人讨论过08宪章吗？”
我说：“在qq上和人讨论过，讨论过08宪章又怎么样呢？你现在不就是在帮我讨论08宪章吗？”
胖国保说：“对，讨论过也没什么，你就如实写一下，在什么网上讨论过08宪章，你签名没？”
我说：“没签名。”
胖国保说：“你就把你对社会的想法说一说，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就当和我们聊聊天，聊聊你对社会的看法。”
前面都是国保和我一问一答，既然国保叫我说说对社会的看法，我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东拉西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先说：“我感到这个共产党里面，贪官太多，把国家都掏空了，中国的金融体系漏洞太多了。共产党社会福利业没搞好。现在什么下岗工人，农民，拆迁户，对共产党都有很大的意见。人心已经变了。80年代的时候，一个国营商场着火了，过路人都哭，因为他们感到国家财产就是自己的财产，烧国家的东西就是在烧自己的东西。前一阵子央视大楼着火了，大家都拍手称快（作拍手状）。这说明什么？什么人心已经变了。你看网上，对共产党的意见很大，大家都有一股怨气。杨佳案，都是一边倒的支持杨佳。你说这个一党专政没关系，但总不能把中国搞得一塌糊涂吧。”
胖国保说：“你怎么知道社会上大多数人对共产党不满意？你做过调查了。”
我说：“至少90%的人对共产党不满意。共产党把下岗工人都给得罪光了。我和出租车司机接触过，他们也说，每天工作压力大，负担大，收入很少。出租车公司剥削他们的劳动果实。”
胖国保说：“你那篇写重庆出租车司机罢工的文章我看过。你文笔挺好的。”
我说：“哦，我写的都是实话，我又没冤枉共产党。我写文章的论据是从新华网上找的，新华网上说陈良宇有三亿存款，8个情妇，二十几本护照，我也没造谣。新华网说陈良宇贪3亿，我又没夸大，说他贪了5亿，8亿。我写文章的论据都是什么新浪，腾讯等门户网站上找的，又没有胡编乱造。这个社会就是个权力社会。有权你就屌，没权你屁都不是。你看陈良宇，以前大权在握，就有3亿存款，8个情妇，20几本护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弟弟，老婆，岳父母，都发财了。现在他坐牢了，屁都不如。监狱里不知道四菜一汤有的吃没得吃。”
“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有权的人什么都有，没权的人屁都不是。你看林彪的女儿林豆豆，要是她老子政变成功了，她现在就是公主，可是失败了，她屁都不是。陈良宇凭什么有3亿存款？你说老百姓会怎么看他？我初中时还当他是个好人。陈良宇有权了，就冒充什么交大校友，什么狗屁东西，他一个当兵的，不过在同济进修过一年，还看不起我们同济，不要同济的文凭。像习近平的博士文凭，论文都没有，什么博士，假博士。”
“黄光裕这条老狗，凭什么操纵股市套散户的钱？陈良宇凭什么有3亿存款，3亿啊。上海算2000万人的话，陈良宇贪3亿就相当于从每个上海人身上瓜了15元。我写文章一篇稿费500块，要写几篇才到三亿啊。”
瘦国保说：“算不出来了？天文数字？”
我接着说：“我连一个陈良宇私家花园都写不出来，3亿什么概念，巴金，金庸，这种大作家一辈子的稿费和版税加起来都不到三亿。”
“他们就是骗老百姓的钞票，管土地的哪个不贪啊，殷国元不就贪了几千万吗？他们的钱从哪里来？房地产商给他们的。房地产商的钱从哪里来？买房者的钱，这样房价就抬高了你们知道吗？老百姓买不起房子当然有怨气啊，贪官把我们的钱都给瓜光了。陈良宇这条老狗凭什么有3亿存款，8个情妇，20几本护照，凭什么啊？”
胖国保说：“我看你就是自己贪不到，眼红人家，你上台也要贪对吗。”
我说：“我上台了当然要贪，别人能贪，我为什么不能贪？不贪白不贪，大家一起贪。”
瘦国保说：“既然你上台也要贪，那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我说：“反正现在我没贪到，我就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
我指着胖瘦国保说：“说不定你们也贪，现在哪个当官的不贪啊？”
胖国保笑着说：“我们也想贪啊，可是我们贪不到。不是我们不想贪，我们贪不到知道吗？”
瘦国保好想也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没说，估计胖国保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了。
我说：“你们当然贪不到，你们又不是监狱系统的，和我这种人打交道，有什么好贪的？我身上又没有油水好刮。”
“你们知道拆迁户多么苦吗？拆迁户吃饱饭没事做去上访？拆市区的房子，补偿只给20万，20万在上海买个屁啊。陈良宇，殷国元，这些狗官都靠压榨拆迁户的血汗钱发财了，东八块，麦其里，不知道搞了多少拆迁户，陈良宇的弟弟光卖地就赚了一亿，就是高境庙那里。这些都是新华网上写的，你不能说我造谣吧。狗官，都是狗官。老百姓能没意见吗？上海的每栋大楼下面都埋着拆迁户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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