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4日，福建三网友案之一游精佑刑满出狱，然而，福州看守所不仅没有在这一天按正常程序办理释放手续，反而阻挠北京、广州、广西、深圳、杭州、湖南、湖北、云南、贵州、四川、江西、内蒙的网友迎接他。作为一名来自贵州的推友代表，我有幸参与了福州街头“找饭店”吃饭的抗议散步，也见证了福州警方，不！应该是中国警方在如家连锁酒店“围困”滕彪博士、刘士辉律师、王荔蕻女士及几十位网民的事件。

7月4日早上七点到达福州后，我打电话给先行到达的朱承志、田永德，询问到第二看守所的地址。老朱在电话里说：“现场已有三十余位推友及游亲属在二看门口，你们就在市里等着吧。随后，他发了二条短信，”‘《迎接游精佑》关注团已有三十余人到达二看门口…（其他人请在市区静候）’、地点在‘五一中路，阿波罗（酒店）对面，如家连锁店，615房，李花’“。打的到如家连锁酒店615房后，一位女士说她姓邹（网名绿洲），来自福建漳州；一位女士说她叫刘平，来自江西；一位男士说是仁爱1963，也来自江西；电脑前不断发推的女青年说是天天海豚；一位青年说他是《中国检察日报社》的记者，姓袁。隔了一会儿，进来了一瘦高个，自我介绍是制作《倪玉兰》、《吊照门》光碟的独立制片人何杨，来自北京，刘士辉律师也从广州赶到。

我们下楼到隔壁豆奶快餐店早餐，中国政法大学法学博士滕彪听说我来自西南贵州，喜不自禁地说：“贵州是中国民主运动重要的五大板块之一（指北京、浙江、四川、贵州、西安），贵阳那个地方虽然比不上天津、上海大，但却聚集了很多民运人士呀！他发出了”贵州推友代表从广西，广东辗转到达中国推友节主会场“的信息。到了706房间，滕彪说到：”真是太巧了，今天恰好是美国‘独立日’，我们可否把游精佑获得出狱这一天作为中国推特第一届‘推友节’呢？“他的这一提议得到大家赞成！他开始在推特上发出”征集游精佑欢迎辞、颁奖题词，请各路才子才女献词哈！“及”推友节“的倡议。天天海豚安排北京的高键到街上卖笔墨纸砚，因为四川七十二岁的王老先生要现场挥毫作书庆贺。

二看附近原有一排小食杂店，但今天无一例外地都接到了不允许开门的通知，这一卑劣的手段使得推友团买不到任何饮料和食品！提前出狱的吴华英与女儿杜梅这时也到二看来接游精佑。但是，等了一上午，大家仍然不见放人。刘晓原律师向福州市第二看守所打电话说：“如果今天不放人，我会打公安部投诉电话控告……”。已经是中午时分，考虑到家属迫切见到亲人的心理，王荔蕻、朱承志决定先回市里。推友迎接团从二看门口撤离后，仍然不见放人，所方对家属的解释是电脑程序坏了，无法办理释放手续。

在市内各酒店的人开始动起来，各自打的前往预定的饭店。我们打了一部的士，告诉司机要去的地点，但不知是警方“有意搞鬼”还是司机“不识路”？居然把滕彪、何扬、小袁和我拉到了火车北站附近，说饭店就在这个地方。下车后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位于华林路“蟹老宋饭店”这个地方，但更惊讶的是，预付了一千元定金的这家饭店居然在“门拉手”挂上了铁链！上写一纸条“因故停电，暂停营业”！打电话指责店家不讲商业道德，店老板无赖地说：“停电了，我也没办法。”天天海豚指着坐在街边报刊亭里一神秘载眼镜男子说，这人是国保。何扬这个北京哥们真不错，拿起摄像机开始拍摄起来，但这个人一直不讲话，也不阻止拍摄，只是低头看他的报纸。凭着多年与国保打交道的经历，我发觉街对面有五、六个人一边打电话、一边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一个便衣走近来站立街头边上，滕彪、何扬走上去对这个人采访、拍照、摄像，这人躲躲闪闪，而两人则追着他摄像。又有一人走过来探听，也被识破身份，在被大家追着拍照、摄像的情况下尴尬离开。

游豫平、陈书伟、孙万宝领着二十几个印有“操”字，背面是“说NO是我的权利”、“言论无罪”白底黑色文化衫的80、90后来到了。他们在饭店门口愤怒地骂道，“想不到福州警方居然这么卑鄙无耻，不让迎接团的人吃饭！它们把”七四推友节“的纸条贴在身上，一些人站在这家门上有”十佳企业“、”优良服务“的奖状下留影。大家决定另找一家饭店吃饭。到另一街道，一家”有名堂“饭店男服务生热情主动请我们进店用餐，三十多人进店坐下，龙天他们开始点菜。这个时候，坐在报刊亭里任你怎么拍摄也不说话的便衣国保把大堂经理叫了出去！大堂经理回来后，立即把服务生叫到一边耳语了一番。服务生走过来说：”实在对不起，饭店没有锅底了，也没有菜了，请到其它家饭店吧。“有推友在大堂自助冰柜里拿了一些椰奶饮料、啤酒出来喝，女服务员过来把冰柜也锁了。滕彪在服务台那里质问到：”你们请我们进来吃饭，现在却说没有饭菜了，商家做生意总得讲商业道德吧？你们不能因为有人（警方）施加了一点点压力，就放弃了行业操守啊！况且，我们又不会少你一分饭钱，为什么赶客人走呢？你们得赔偿我们的损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一个光头且身上刺青的强悍男子进来（派出所联防人员），也不点菜，也不要饮料，就坐在门边那里监视着我们。滕彪、天天、何杨等又拿着相机、摄像机上去拍照采访，他否认自己是警察，但就是不走，一直在旁边监视着。

陈书伟、孙万宝等人到对面小饭店找点吃的，还好，良善的老板弄了点“吃的”给他们充饥。1点47分，王荔蕻等来到了饭店，又与服务台理论起来，朱承志还打了110报警。警车来到后，一个胖警官可能不知情，也许是在作戏地问服务台：“为什么不让别人吃饭，还赶走客人呢？”大堂经理说：“我们没菜了”。胖警官：“那你也得给人家做点吃的吧，不能让人家老等着吧，我不明白上门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呀？”瘦警官在胖警官后边拉了拉，胖警官诧异到：“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一会，两警察走了。内蒙的永德、广东的天理和其它迎接团陆续赶到，有七、八十人。王荔蕻说：“游精佑不让回家，推友们也不让吃饭，福州警方既然要这样做，那我们就沿着街头找饭店，直到找到‘吃饭’的地方为止”。就这样，一个胸前佩戴着黄丝带“找饭吃”的游行队伍走在了福州大街上，迎接团用自己的双脚向中国政府表达着内心的抗议，而白底黑字文化衫的散步队伍吸引了众多路上驻足观看。

当走到一个叫“乡蒸府”饭店时，大家眼前一亮，就到这个乡政府（谐音）吃饭。老板看到这么多人来吃饭，眉开眼笑地请大家到楼上。因有前两次拒客的事情，王荔蕻订嘱一定先交定金，免得店家又毁约。刘律师交定金两千元并跟老板达成了协议：“饭店不能驱赶客人走，按时地上菜、上酒，如果有停水、停电的情况发生，饭店应赔偿定金的两倍。”在等待饭菜上来的当中，何杨愉快地弹起了吉它，与滕彪合唱起《恋曲1980》、《生命中的精灵》的歌曲。有人拿出“热烈欢迎英雄回家”红色横幅来，大家踊跃地签上自己的姓名。

老板过来说，对不起，派出所打电话说不能接待你们，她继续说到：“其实我们内心也不愿这样做，但受派出所管着，实在是没有办法，定金退还你们，请你们多多谅解了”。刘律师指责店家违约并与她理论，一些推友开始喝啤酒。两位着警服的警察上来了，刘律师上去说：“店家违约，饭菜不给上，违约金不给，总得给个顾客一个说法吧？”。何阳准备把这一过程摄像下来，说话警警察过来抢摄像机。大家气愤地指责警察的抢夺行为，另一警察看到众怒难犯，赶急上来打圆场说：“老板打110报警，我们是来调查询问的”。此后，他们下楼找老板就再也没有上来。我们只能再换一家试试，又重新走上了街头。

我们秩序井然地等红灯、过马路。当走到一家饭店门前，王荔蕻再一次上前联系，没等她开口，老板说话了：“大姐，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但今天确实不能接待你们，因为福州公安局挨家挨户已经打过招呼”。腾彪、何杨、天天有事先行回酒店，而其它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第五家饭店，老板一笑：“抱歉，警察给整条街都打过招呼了，不能接待你们迎接团的人，大家慢走！”一些店家服务员看到我们过来，干脆就把门给锁上了！

走到一处立交桥时，我们就在路边坐下来休息。这时，腾彪发来短信说：“五人被众多警察困住，对方以有人吸毒要查716房间，何阳被警方拉扯和推搡……”。王大姐对刘士辉说：“你带两个人，看看滕彪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谨防对方栽赃耍流氓”。我说到：“我与刘律师先过去，如果情况不对头就赶快过来”。的士行在路上时，小张打来电话说：“你们到了没有？我们全部赶过来”。

六点左右，我与刘士辉、袁记者、高健急匆匆赶到如家酒店。服务员以电梯坏了并阻止我们进入电梯。这时，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楼梯跑上了七楼。七楼716房间门口，十多个凶神恶煞的便衣警察堵在那里，说正在进行“消防”检查。我说：“716房间住着我们的朋友，消防检查怎么把人扣起来，我们要进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他们说不行。刘士辉说得出示警官证啊，他们态度强硬用手夹住刘士辉的脖子往外推，把我们一直推到楼梯口。在双方激烈的拉扯中，刘士辉被推摔在地上，刘起来后用相机对着推他的警察拍起来，这人恶狠狠地一把抓住相机，扭扯中毁坏了相机。我们在过道中大声地抗议着，一边与警察理论着。

王荔蕻与三十多个推友从电梯里即时出现！守在电楼口的二个警察不准进入，但被一拥而上地他们冲开。此时此刻，更多的警察蜂拥而来，楼上楼下大约有二三百人，还封闭了如家酒店路段。王荔蕻大声质问警察为什么要扣押腾彪博士，一边与大家冲进去，在双方一来一往的冲突中，王荔蕻、刘萍还被打了几下，其它人则被强制推了出来。陈书伟对大家说，在这里对我们不利，我们下楼去吧，但警察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已经不让大家下楼，有意把我们隔离、封锁在七楼过道里。此时，滕彪、何扬、天天五人被控制在七楼716房间；朱承志、王老先生……等堵在六楼；田永德、孙万宝十多人被隔离在酒店一楼大堂里！而我们三十多人被堵在七楼过道的另一端。

冲不进去，下不了楼，陈书伟在走廊过道里呼喊“滕彪加油，天天加油！”，大家立马呼喊着“滕彪加油，天天加油！”的口号，房间那边传来了滕彪、天天等人“王大姐加油，操哥加油！”、“王大姐加油，操哥加油！”的回应。这时，我们开始大声呼喊着“我们要吃饭！”，房间里传出了“我们要自由！”的回应声，房间里、过道外的抗议声连成了一片！而“团结就是力量”、“草泥马之歌”的歌声从七楼窗户一直传到了大街上，街道上有人在驻足、抬头观看。

刘萍进入一间打开的房间，从窗口伸出半个身子向外呼喊：“我们要人权、我们要自由、我们被关起来了，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七楼警察被她的这一招给吓坏了！因为半个身子已经伸出窗外，她如果出现意外掉下去，那事情就弄大了。警察冲开我们的人墙，叫服务员打开房门，把刘萍强扭了出来。

在没有空调不通风，近百人挤在至少有45度高温的过道里，我们与僵持的警察们的衣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在没有水渴的情况下，刘萍被警察拉扯后，又气又急中呼吸急促，开始呕吐起来并晕厥过去！我要求警方站在“人道主义”立场上对待刘萍，请他们拨打120急救中心，先救人。但没有一个警察打电话给急救站，任由刘萍躺在地上。推友们把她抬出去透气，警察却不让。这时，推友们的抗议声又开始强烈地爆发出来，“人在做，天在看！”、“人在做，天在看！”口号声响彻整个大楼。在强烈的抗议声中，警察拿来了矿泉水并打开710房间，同意把晕倒的刘萍抬进去，我与天理、郑创添一起把她抬进空调房间并让她躺在了床上。

几个回合之后！我们又累又饿地开始了静坐抗议，而游豫平和其它人在楼道尽头席地而坐，与北京飘香、莫之许、王金波；杭州温克坚、张辉；四川陳卫、宁文忠、陳明先（刘贤斌妻子）女士；苏州、无锡华春辉……；广州唐荆陵……等人现场联线，通报福州的情况。关注我们情况的各种信息不断发过来。

北京警方、广东警方、深圳警方……相继来到了酒店，开始劝说并与王荔蕻、滕彪、天天、何扬等人谈判。福州警方说：“迎接团不答应离开，不会放游精佑，更不会解除对大家的围困”。一天没吃饭使得很多人饥饿和疲惫，僵持下去也不是解决办法。王荔蕻、滕彪提出了离开福州的条件并开始做推友们的思想工作。晚9点30分，麦当劳快餐店送来了汉堡包和饮料，我们开始进餐。最先被带离七楼的是天理，郑创添也被广东惠来县国宝接走；深圳警方与陈书伟谈判，要陈跟他们马上回深圳。陈说：“一同来福州的还有十多个小兄弟，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兄弟们一齐走可以，只让我一人走，坚决不走，如果要强制，就从七楼这个窗户跳下去，你们收尸吧”。王荔蕻、天天、何杨被北京警方带到另一家宾馆（准备明天回京）。

一些走了之后，警察与如家酒店经理开始强迫刘萍离开。但她拒绝说：“是你们警察弄伤了我，不给一个说法我不走”。我与滕彪、陈书伟、刘士辉到716房间商量着怎么离开福州时，酒店经理进来说：“房间只能住宿两人，其它人得离开”。陈书伟气愤地吼到：“警察非法限制我们自由的时候，你酒店管理为什么不说话？”书伟把这人给强推出去，立即把门摔上，告诉门外的他让警察来处理。刘士辉的相机被损坏，警察答应赔偿损失（也是离开福州的一个条件），但损坏相机的人与一个警察头来应付几句之后就全溜走了。

11点10分，接到游精佑出狱的消息。不远千里来到这里迎接游精佑，难道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家商议了一下，福州警方既然给我们来了个“饭店拒客”和“酒店围困”，咱们何不玩它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地与游见面呢？打电话联系后，大家分头休息睡觉，准备明天见游。

第二天，陈书伟被强制押送派出所，后由深圳国宝带回；南宁来的四个警察把乌鸦的天空带走；刘士辉、彭墨等人到福州市检察院报案。我与滕彪、肖勇、田永德打车前往马尾区时，张扬又打电话说他被带到了派出所。滕彪与肖勇下车，另打一部的士到派出所交涉，我与永德继续前往目的地。在马尾区一酒店包房，我与永德见到了游精佑，游要我们转告关心他的各界人士，“感谢众多网友的关注和支持，待生活安排和平静以后，……继续做一个正义的人”。1小时后，滕彪、刘士辉、肖勇、彭墨、朱承志、高键驱车前来，迎接团代表在“上岛咖啡”屋见到了游精佑，一番问候与话别之后，大家踏上了回程之路。

7月4日是美国获得自由的独立节，在这一天，福州警方不仅没有使网民们屈服，也没有阻挡住网友代表与游精佑的最终见面，其卑劣的手法更遭到了国际媒体的关注和天下人的耻笑。中国网民们在“饥饿”和“被围因”中渡过了这一天。从表面上看，福州警方“阻碍破坏”了推友与游精佑见面，但是，更有意义的是网民们勇敢地走上了“福州街头”，从而也在中国当代“网络史”和“人权史”留下可歌可书的勇敢壮举。坦率地说，街头抗争还只是民间人士的尝试和起步，朝野双方都应该从中找出一条可操作的方法。我相信，中国高层警方正在研究（欧美英警察）如何对待和平、理性、非暴力的街头抗争，而网民们的和平抗议则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中国要实现非暴力、和平、理性的政治转型，就需各种进步力量在默默中达成必要的共识与良性互动，结束千百年来“血腥暴力”的对抗模式。

贵州黄燕明

201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