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唯

香港《前哨》月刊  2015年5月期

三月底的澳大利亞已緩緩入秋，聚居著不同族裔的悉尼市西南部重鎮Bankstown，出現了一群中國人，他們既不是來觀摩新南威爾士州的大選，也不是來觀看掀動全澳的澳大利亞對新西蘭的國際板球決賽，更不是攜帶巨資來團購澳洲房產，他們由幾輛最普通的私家車輪番接載到一個集合地，為著一個毫無功利性可言，而帶點崇高理念的目標，繼續做著幾十年來從未完成的功課。一個由海外18個民運組織發起的“中國民主化進程暨兩岸三地關係發展研討會”在這裡舉行。

這個民運大會的召開適逢中國的第五代領導人正“大打老虎蒼蠅”，香港“雨傘運動”策略性退幕，台灣“太陽花學運”伺機重來，海外有影響力的民運組織新老交替的時候。在新的形勢下，中國的民主運動走向何方，如何評估中國的人權、自由和民主狀況，成了近百人的與會者所關切和論述的重點。

籌備這次大會的核心人物，民聯主席薛偉花了數月時間籌集會務費用，國際組織的資助加上與會者和支持者的捐助，會議總算順利召開。現實再一次述說著，獲得了天空但失去了大地的異見者和強悍政權的反對派，始終需要習慣於困頓中的忍辱負重和堅守信念。薛偉在大會開幕詞中說：“經歷了三分之一個世紀頑強的掙扎與拼搏，我們這批被迫的流亡者，在遠離大陸的西方安居樂業正常生活，成為自由民主社會裡受尊重的公民，雖然我們得到了天空，但是我們決不能失去大地，儘管我們的事業一再挫折，屢敗屢戰，讓我們深心慚愧。”薛偉認為，堅持搞民運，不是有病，不為報仇，而是抱團取暖，攜手合作，堅信中國人飲美酒吐苦水的那一天一定到來，民主憲政必定在中國陽光普照，勝利必將屬於各國受苦奮鬥而必將戰勝的自由靈魂。即使看不到這一天，也沒有關係，我們無愧於這個世界，無愧於後代，無愧於自己。

民陣主席盛雪從加拿大多倫多輾轉50多個小時，一身疲憊飛到悉尼。她在大會的主旨演講中表示，憲政民主與崛起的中國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中國成為強國不等於人民享有自由民主，如果國家沒有自由民主，這個強國不要也罷。她舉了歐洲小國盧森堡為例，這麼一個小國，有民主憲政，人民自由幸福，何必是一個強國？一樣可以屹立在世界上受人尊重。

應邀參加大會的香港六四期間的“黃雀行動”前線總指揮“六哥”陳達鉦作為嘉賓，發表了一個“無辭的致辭”。他在致辭時說，很高興看到大會的召開，希望大會成功，自己不太習慣大庭廣眾下講話，香港來的朋友所講的，可以代表他。

“六哥”是許多海外民運人士的恩公和摯友，這些年，他看著不再年輕的民運人士雖努力不果，仍堅持不放棄，給中國的民主進程營造著壓力和動力，使當權者有所顧忌。進入古稀之年的“六哥”無時不在思考著中國的民主憲政之路，他公開表示不支持香港“雨傘運動”和暴力抗共之餘，仍希望海外民主運動能夠為國家帶來改變和進步，能夠為大陸十幾億民眾找到一條康莊大道。他在會裡會外潤滑著風格各異的民運人士的相互關係，以其江湖地位維繫著民運隊伍的團結。

中共黑名單伸延韓國

遲到了一天的民主黨聯合總部代主席汪珉講述了他從美國飛來悉尼途徑韓國遭遇滯留的一段經歷。他需要在韓國換乘中國東方航空的飛機，當他到東方航空設在韓國機場的櫃位時，被東方航空的職員告知他原已確認的機位已取消而拒絕解釋，東方航空不能安排他飛往悉尼。汪珉沒有想到，中國的政治長城延伸到了自由民主的韓國境內，異見人士的黑名單可以在不涉及政治的境外空港發揮作用。

汪珉在忿怒和不解中連番電話，最終驚動了美國駐韓國大使館。美國使館官員親自到韓國機場找到汪珉，傲慢的東方航空死不讓步，最後使館官員協調了一個大韓航空的機位，讓汪珉能夠趕到悉尼的會場。汪珉對此事的感觸很深，他更加堅定了改變中國的決心。他認為，闖關和街頭運動，對於海外民運是必不可少的部分，而中國內地的街頭運動無疑是中國民主希望的必由之路。

在香港泛民中享有威望的城市大學的鄭宇碩教授在悉尼大會期間，表現出溫文爾雅、邏輯貫通、觀點鮮明的學者風範。他對與會者說，香港的佔領運動是成功的，原因有五個方面：1、參加運動的人數多；2、堅持和平非暴力手段；3、贏得國際社會和輿論的支持和同情；4、對台灣產生互動影響；5、成功逼使政府坐下來對話。這個運動完全是一場年輕人的自發運動，參與者享受過程而不在乎結果。鄭教授為人謙和，不擺架子，甘為眾人服務。一晚，他帶領十來位與會者到市中心活動，為了替大家買火車票，他非常耐心和氣地與便利店那位不熟悉業務的中東裔售貨員溝通了幾分鐘，并花了十分鐘才買齊了車票。

中國民主黨全委會主席王軍濤一口“京片子”，語速很快。他說自己的腦袋轉得比嘴巴還快。他在大會上講述了民運的理論和實踐，講述了自己三次崛起的經過，現在正在謀劃第四次崛起。他呼籲支持者能夠與他共同舉事，做點對中國政治和民主發展產生影響的大的舉動，他沒有透露這個新崛起是什麼，但是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到，一場震動中國政壇的暴風雨不久就要來臨，大家要繫好安全帶。

澳洲資深民運人士秦晉對海外民運的現狀感到憂心，他在大會演講中悲觀地表示，海外民運目前看沒有機會，只能與影響中國政治的五種勢力結合才有希望，他稱這五種勢力為“五毒”，即：台獨、疆獨、藏獨、法輪功和香港民主運動。他說，中共真正害怕的是這五種勢力，海外民運一盤散沙，失去主導威力。秦晉特別推崇尊者達賴喇嘛，認為他是中華民族的道德領袖，有改變中國的能量，因此海外民運與西藏流亡政府和精神領袖結合，才有用武之地。

台灣知名電台主持人楊憲宏把兩個新鮮的設想帶到了大會，就像當年台灣人把珍珠奶茶帶進中國大陸，表現了他們的創意和開拓能力。楊憲宏提議設立“自由電視中國論壇”的衛星電視頻道，突破中國當局的封鎖，成為一個真正屬於公民的電視台，傳播民主、自由和人權。另一個就是“拉清單”，將“反人權惡棍”列成名單全球公佈，遊說西方國家禁止這些人入境，并凍結這些人在世界各地的資產，可以有效阻嚇中國大陸的侵犯人權行為。

楊憲宏的設想有血有肉，有操作路線圖，是富有台灣特色的政治企劃案，引起與會者的濃厚興趣。

分裂困擾民運

民陣兩年一次的換屆選舉原定在大會期間進行，但是因為會前在民陣內部有不同聲音和抵觸情緒，暴露了民陣內部分裂遠未彌合。民陣現任領導會前會中均遭到激烈的網絡言論攻擊，致使民陣與會成員在盛雪的引導下，達成了新一屆民陣領導班子不做變動的決議，避免了民陣內部的進一步分裂，進而影響海外民運的大局。將矛盾和分裂勢頭束之高閣，盛雪自動連任一屆，積重難返的問題只好留到下任班子解決了。

民聯的換屆選舉倒是比較順利。薛偉退下第一線，由一直擔任副主席的鐘錦江擔任主席。鐘錦江是澳洲的老民運，但仍是海外民運的少壯派，他已有電機工程博士銜頭，正在考取英國劍橋大學的經濟博士學位。民聯由鐘錦江掛帥後，民聯的總部將自然轉到澳洲這個海外民運的另一個重要戰場。澳洲民運人士眾多，力量很強，能夠進一步孵化出海外民運的新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