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渊
十月十一日,《中国青年报》发表了孔东梅小姐的文章,海外若干网站亦予转载,标题是《毛泽东、刘少奇两家后人聚会解密》。内容是二○○四年一个夏日傍晚,王光美召集毛泽东、刘少奇两家后人,在京城“相聚一堂,共话友情”。聚会联络人是王光美之子,武警将军刘源,作者和她的母亲李敏女士,姨母李讷和姨夫王景清先生等,都参加了这次聚会。
孔东梅女士说,一九四八年在西柏坡,王景清担任警卫,与刘家也有交情;而王光美在那里与刘少奇结为百年之好,从此跟随中共领袖走上了“进京赶考”的道路。餐聚时,李讷女士说:“以前我最喜欢小源源了,长得可好看、可好玩儿了。现在都是将军啦!”而刘源说:“大姐才真漂亮啊!过去和现在都漂亮!”文章还说李敏与刘少奇长子刘允斌和长女刘爱琴,是苏联国际儿童院的同学。
文章说,八十三岁的王光美女士平时很少应酬,几乎从没到饭店请过客。这次却破例想李敏、李讷两家吃饭。她告诉刘源:“前些日子,她们姐妹俩都来看过我。我年岁大跑不动了,又老惦记她们和孩子们,就聚会一次吧。”与王光美同来的还有一位刘家的老保姆。“文革”中刘家受难,是这位“赵姥姥”带走刘家的小女儿,帮刘家的儿女度过了不堪回首的岁月。
席间“大家问身体,嘘冷暖,其情融融,其意深长。这是两个特殊的家庭,其成员的命运可以折射出国家命运的兴衰,一定程度上也象征着中国社会的发展。所以这次聚会实在难得”。文章还说“毛泽东和刘少奇,都出生在湖南,家乡仅一山之隔。他们从一九二二年[就]相识”,但是“在晚年绝不相同的境遇中,他们又陷入共同的历史悲剧,经受了各自家庭的不幸”。
毛、刘两家人能从先人的阴影中走出来,一笑泯恩仇,我们固然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然而,毛、刘两人之争而引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却把中国的国运推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不仅是他们这两个特权家庭的不幸,而是中华民族举族的灾难。作为文革最大的受害者,刘少奇自己也有历史的责任;在延安整风时,他是把活着的毛泽东祭到“神坛”上去的主祀人。
一九六七年初春,我在北京“上访”,天天在“八大学院”闲逛,有一日“清华井冈山”斗王光美,我们几个朋友去看热闹,见到她被红卫兵拉成“喷气式”,颈子上挂着用乒乓球串联成的“项链”;记得陪斗的有罗瑞卿将军,是用箩兜抬出来的,他跳楼把腿跳断了。在地质学院我还见过彭德怀,他刚从四川楸回来,他那倔强的面容,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中。不知道是出自何种直觉,我很同情彭德怀和罗瑞卿,而对王光美却缺乏这样的感情。
我于一九六五年大学毕业,最后一年参加了几个月的“四清运动”。而王光美以总结“桃园经验”闻名,记得她说农村的问题是“四清与四不清的问题”,要大家“扎根串联”,把农村干部当做“敌对势力”来整,据说一时寻死上吊的干部不少;她又要大家与缺吃少穿贫下中农“同吃同住”,把我们这些青年学生饿得个半死。后来总算下来一个“二十三条”,纠了她的偏。
王光美这一生,不可谓不坎坷,与一个湖南农家子的政治婚姻,使一个“资产阶级小姐”受用了“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荣华;而今作为一个“马列主义老太太”,她又享尽了有中国特色的“专制资本主义”的富贵。不幸的是,毛泽东同志错把先夫当赫鲁晓夫,也请她委屈了十年的牢笼生活。对此,她非但“无怨无悔”,反而更坚定了“革命意志”。
从王光美身上的“共产党员修养”,我们既看到了“资产阶级小姐”的虚伪,又可以品出湖南农民“吃小亏占大便宜”的刁诈。难怪,当她逢人便说自己是“毛主席的好学生”,还要把怀恨毛泽东的新凤霞拉下水时,惹得新凤霞女士心生厌恶:“连自己的男人都被害死了,还说这样不要脸的话。”其实,要脸不要脸又如何?只要有“体制内”的身份,就有了一切与时俱进的利益。
过去我们见不到这样一些“解密”新闻。今天,作为一家负责任的北京大报披露这样小事,想必是要为“新党中央”传递某种重要政治信息。我想,这是在告诉人民:连刘少奇家都与毛泽东和解了,你们又何必去纠缠毛泽东搞文革的错误呢?大家应该学习王光美遗忘旧恶的“高风亮节”,做一个“毛主席的好学生”,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让共产党的机器运作正常,江山固若金汤。
众所周知,邓小平、陈云等中共第二代领导人,彻底否定了(而不是“遗忘了”)文化革命,但他们又不负责任地把“评毛”,或即“非毛”的任务,推给了二十年后的后人。而经二十年的星移物换,这些当年平息党怨、民怨的许诺,又泡汤了,共产党又食言了;而恶魔毛泽东则一定是躲在“丛中笑”了。
二○○四年十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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