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涛


林肯说，美国大选每四年给美国人民一次合法推翻美国政府的机会。今晚是我来到美国第三次观看美国革命。匆匆吃过晚饭后，赶紧坐在电脑前，搜索和阅读有关选举的新闻。尽管辩论发人深省，选情扣人心弦，时时被每一新的计票进展所激动的我仍然不时想到中国。在美国人民革命之夜，对于自己中国的政治命运的思考格外活跃。有四点感受急于与自己的同胞分享和讨论。

第一，中美两国政治体制孰优孰劣？这本来是个简单问题，但在中国却被执政者和某些知识分子弄得糊涂得不能再糊涂。美国比中国的政体优越，因为美国是民主政体，中国不是。有人说中国也是民主，不过与美国相比民主的种类和程度不同。政治学关于民主的定义与社会学不一样，虽然也考虑不同的具体的制度安排，但最低原则是领导人应当由定期举行的公开平等竞争的选举产生；这也就是林肯说的定期给人民合法革命推翻和重建政府的机会。在此次美国人民合法革命推翻自己的政府前两年，中国就开始了领导换届。这一过程已近两年，估计到明年三月才能名义上完成。中国的这一过程既不公开，更没有公开竞争；人民不仅没有选择领导人的起码权利，甚至连知道或试图打听消息都成为犯罪。中国政府声称中国人享有最广泛的民主权利，他们自称为人民公仆。然而为《纽约时报》工作的赵岩却因为我们的?#32769;仆?#27743;泽民辞职被抓捕。天下竟有主人不能干预仆人去留甚至得知有关信息都是犯罪的主仆关系。

第二，人民选择领导人与领导人自我选择接班人的不同政治后果是什么？就是我们看到的今天的美国，在意见分裂和矛盾尖锐的时刻，人民可以有机会正视和解决问题，同时国家仍然可以保持高度的认同和稳定。此在总统大选时，美国人民对所有困扰他们的问题都展开热烈和认真的讨论；政治家必须正视这些民意并且拿出人民满意的解决方案；否则就没有政治前途。但反观中国，腐败、分配不公和道德沦丧已经由自然人，到集团，到制度性，再到全社会，现在竟已成为风俗习惯；解决这些问题对中国人而言是移风易俗的大事了。比较美国，自1989年人民就强烈表示不满起到今天，中国人已经失去四次合法革命推翻这样政府的机会。邓小平否定中国搞民主时说，自由和民主会导致社会分裂和政局动汤。据此观点，此时的美国最不应民主，不仅因为美国社会就人类学角度看本身是各色文化的大拼盘，甚至关于好人坏人都存在深刻的分歧，而且目前的政治、经济和道德分歧尤其巨大，甚至此前华人媒体惊呼美国正在被政治选举分裂。

但事实上我们看到，由于有公正的机会以及在这样公正的选举中形成的政治文化，美国的新领导将比中国领导对于自己和国家更自信不知多少倍。也许大选结果还会有争议，但美国人民会相信和服从程序；而这样的公正程序是美国政治领导有权威和政局稳定的最可靠保障。比较美国的多元文化造成的先天性深刻分歧，中国现在的分歧是后天人为的，主要是政府过失造成的；政府的错误以及决心维护错误、采取一切措施镇压人民纠正错误，是中国政治不稳定的主要根源；由于是在高度保密的阴谋运作中上台，中国的政府其实既不相信自己，更不能相信人民，他们只相信暴力和阴谋的操作，而这样中国没有机会解决自己的问题。

第三，什么是实现民主的最大障碍？不少中国知识分子是知道民主是好制度。但他们人为现在不适合中国，主要理由之一是中国人普遍教育水平低。然而，此时美国正在进行的大选告诉我们，在公平竞争的开放选举中，教育水平低也许会影响投票率，但不会影响投票者对于代表自己利益和意愿的候选人的认知。因为候选人为争取支持必须以选民喜欢和理解的方式兜售他们的政见，政党、媒体和利益团体也帮助选民澄清他们的利益和每个候选人的关系。两个人中选一个符合自己利益和意愿领袖，比在市场中选择商品还容易。中国知识分子认为，中国可以搞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因为人民可以在信息不完善情形中基本理性抉择，做出比政府安排更有效的选择，但他们却认为这样的中国人不能在政党、媒体和利益团体的帮助下，在两个竞相兜售自己的政治候选人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这是极度偏见下的思维混乱才有的结论。我甚至认为，在克里和布什之间选一个总统，比在饭馆点菜还简单容易；我相信，当年在江泽民和赵紫阳之中选一个总书记，对于绝大多数中共党员来说，决非比点川菜更困难！

第四，什么是正确的政治智慧？中国人有长期的政治传统，其中有深邃的政治智慧，但是，这些大多是零和游戏中的权谋运作的欺诈阴狠招数。反观美国，当年他们的缔造者更多将智慧用于制度涉及预防各种问题。中国人在一点上是对的，仅仅民主的原则并不保证解决所有问题。但中国人的结论是因此应当不民主，然后统治者发展圣贤道德和权谋智慧。结果，圣贤道德不多，权谋智慧确实世界一流，但残害的是中国人自己。美国则也看到民主可能带来各种问题；例如，多数暴政、人民轻信野心家和阴谋家的挑拨和煽动、社会分裂等问题，但他们通过制度涉及和安排寻求解决方案。美国人的制度智慧，一方面保证人民的权益，另一方面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机会和程序。中国人应当吸取美国的经验，少发展权谋智慧，多培养制度智慧。以民主创制化解问题和促进发展，这样才能不仅保持短期利益，而且还能保障长期收益。

此时，我想起胡锦涛最近的一段讲话，大意是历史经验表明，西方一套在中国是行不通的，中国共产党替人民做出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诚如郭罗基先生在为赵紫阳先生85岁寿诞文章中所批评胡锦涛：不知他说的?#21382;史?#26159;什么?#21382;史?#65311;谁教他的或告诉他的?#21382;史?#65311;中国人都知道由于慈禧、袁世凯、蒋介石、毛泽东和邓小平以及支持他们的精英，中国并没有机会试验自由民主；而中国人民至今所遭受的所有痛苦都是自己的政治传统造成的；就在胡锦涛说此话时，他领导下的中国共产党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正在制造历史上空前的腐败和道德沦丧。而今天美国大选作为另外的历史表明，开发自由民主制度或许是解决中国问题的同时保持政治长治久安的最好出路。

至此，我衷心希望胡锦涛先生认真研究比较政治史、比较思想史和比较制度史，为中国也为自己的历史地位，启动政治改革，在中国建立自由民主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