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师,您看见了吗?您睁开眼睛看看吧,尽管您曾经为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不辞劳苦,奔走呼号直到身陷囹圄,尽管几乎是一代人受了《走向未来丛书》的影响,但是,您走了,您操劳的这块土地却不能刊发您病逝的消息,您操心的这片天空即使在您走后,依然囚禁着您的名字。可是,还是有那么多朋友来了,来和您告别。于浩成先生来了,八十二的老人,拄着手杖,我和祖桦老师扶着于老在您遗体前三鞠躬;张显扬老师来了,他今年也七十一岁了,在您的遗体前,他老泪纵横;杨冠三老师来了,我和他在您的遗体前默哀,冠三老师双手捧着一朵兰花,合掌胸前,默默地为您祈祷;王丹的母亲王凌云老师来了,她今年七十多岁了,由他的侄子搀扶着向您鞠躬;贺卫方老师、吴思老师、徐友渔老师……许多我不认识的老师,还有许多尊敬您的学生都不畏有关方面的阻拦毅然地来了。
晓波老师主持了您的遗体告别仪式,他未曾开口,先泪湿眼睑,他强忍悲痛,呜咽着的声音在颤抖;祖桦老师臂带黑沙,心底的悲伤隐藏在沉重的脚步声里……但还是有许多要和您最后告别的朋友,却不能来到您的面前:江棋生老师、刘苏里老师、莫少平老师,陈子明老师,还有余世存、刘荻、李海……他们有的被“优待”在家里,门口那么多“警卫”保卫着他们的安全;有的好不容易闯到了殡仪馆附近,却还是被“塞进专车,礼送回家”。还有那些被迫流亡海外的朋友,他们人不能来,心却到了,捐款、发唁电、送花圈……王丹在您病逝的第二天就给我打来电话,只一句:包老师就这样走了,然后就是痛哭,泣不成声。十一月二号,他再次给我打来电话,嘱我无论如何代他在您面前鞠三个躬。他说:不是约好了,北京再聚的吗?我只好对他说:包老师不想等了。是的,您曾多次和我谈起六四正名的问题,您认为:六四不存在平反不平反的事,但要正名,作为历史事件要正名。您不想等什么平反,却一直在为六四的正名努力。您说:那么多冤魂不能没有家园。现在,我把手里的这支兰花放在您的身旁,我默默地对您说:不是为了什么圣洁,只为坚韧、真实,只为您秉持的人的尊严!
包老师,您别走!但您真的要走了,只把您的音容笑貌,把您不屈的身姿和劳碌的身影还有深邃的思想留给我们了。您背对我们了,只让那挺直的脊梁留在我们的心里成了一座丰碑!但仍有那强大的专制的力量,不仅将您的身躯囚禁,还囚禁您的名字,现在还要囚禁您的历史。为了让您的事迹流传下去,治丧小组编辑了一个三折页的您的生平介绍,但他们就是不让派发给前来吊唁您的人们。甚至在遗体告别仪式刚刚结束的时候,他们就要没收印着您生平的小册子。他们一群人身穿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服装,却干着与殡仪馆的环境根本不般配的事。晓波老师听到我与他们争吵的声音连忙赶过来,他据理力争,决不退让。徐晓老师也来了,冠三老师也来了,许多朋友都来了,小小的走廊里挤满了人……他们的人,我们的人。最后,他们被迫允许我们带走印有您生平的小册子。我和冠三老师、包瑗妹妹抬着这个纸箱来到焚物场,我们要把朋友们对您的思念、对您的回忆,送给您,让真情思念陪伴您,而刚刚过去的那场为您生平小册子的抗争,不正预示了您的品格:为人的尊严、自由而殊死抗争!
您走了,我尊敬的包遵信老师走了。
秋风仍就刮着,而阳光已洒下来……
2007年1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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