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被押送走了,去修内昆铁路。我那时仅是一位小女孩,我们兄妹天天盼望父亲归耒!心里老喊着爸爸,焦急地期盼着他的来信……
父亲终于来信了,来自自贡,来自宜宾,最后来自自喜德。
从地图上看,重庆、喜德和成都大体上是一个等边三角形的三个点。重庆距离喜德直线距离大约500公里,但是因为千山万水的阻隔,即使是现在,也要绕道成都而去,长达1300公里。那真是山高路远,我们只好遥望西天西山,望断西飘的流云,望断西飞的大雁,看到爸爸在那渺茫不可及的喜德。
爸爸的每一封来信,每一个地方,我都在地图册上查找它的地理位置,用比例尺测量到重庆的距离。喜德县竟成了我父亲的丧身之地、葬身之所,因而于我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我知道了喜德县在凉山彝族自治州的腹地。成昆线恰是诸葛亮南征孟获的路线。那儿瘴气弥漫,瘟疫流行,毒蛇猛兽盘据,历史上乃是蛮荒之地,化外之邦。天啊,父亲您怎么在这么个地方,就永不回来了呢?
修铁路之艰辛,我是从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知道的。父亲一介文弱书生,且患着严重的胃病,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该怎样的生存啊!
爸爸,您可曾收到妈妈给您亲手缝制的布鞋里,夹塞了我们兄妹省下的每月配给的几块糖果?
然而父亲给我们的封封信里却告之一切均好,要全家不要为他耽心,并告诫我兄妹要努力读书,成为祖国有用之材。什么“一切均好”啊!此是父亲的善意谎言。据后来与他劳改的难友们讲,他那时身体犹如一支风中的残烛了。不幸的预感终于降临到我家。
父亲在1960年7月29日因公砍柴摔死在山崖。天啊!这飞来的横祸,使母亲和我们兄妹六人一下子就成了无助的孤儿寡母。
父亲在去世前一个月的6月份,还给我们寄回30元学费,并在信中谆谆告之,小琼要读书了,一定要让孩子念书!希望不要因我的事连累孩子。啊!我可怜受冤枉的爸爸,在那连钣都吃不饱的灾荒年,人们为了生存,活命。不得已东借西拉。恨不得把别人吃的占为己有的年代,您却在仅有18元的生活费里,在饥饿中负行,在精神枷锁下超负荷的体力劳动中改造,却积攒着儿女的学费。爸爸,太难为你了,您身处逆境,却为了我们儿女,拼尽了心血,你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可敬的爸爸,人间难有您这样伟大、至爱。这几十年来,我总忘不了这带血泪的30元,这是爸爸最后留给我们子女的遗产,他的厚爱,他的精神。
两个月后,妈妈公司保卫科把她叫去,一位干事绷着脸,从嘴里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徐季正摔死了,是因公死亡,你要和他划清界线……”
“划得清吗?”母亲顿时号啕痛哭着说:“一块石头这么多年了都会焐热,何况我们是十多年的夫妻呀。”母亲关闭了房门,穿上了孝服,系上了白绳,给我六个兄妹带上了青纱。关闭着房门,抱着我们兄妹一团悄声地恸哭。在那个年月,一个右派家属和子女,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吊唁右派丈夫右派父亲的。
俗话说,女人三十一支花。父亲去世的1960年7月29日母亲才34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本来文静端庄俊秀的母亲,突然变得苍老,两眼木讷。我六兄妹从此以后没有了父亲。小妹尚没满3岁。自那天起,妈妈越发的沉默了。眼光老是盯着一个地方走神,我们一放学,再也不去玩了,回到家里埋头做功课,帮妈妈做家务。整个屋里没有了生气,空气仿佛凝固了,窒息得使人没有笑声,也设有哭声。
爸爸打成右派以后就劳改去了,两年来家中发生了巨变。妈妈虽然成了右派老婆,我们成了右派崽子,但是毕竟爸爸还活着,我们的心中还有一缕希望的微光,鼓励着我们苦苦挣扎,期望有朝一日,迎接劳改归来的爸爸,亲我们,骂我们,打我们……,可是如今希望之光彻底熄灭了,永远熄灭了,沉到深不可测的漆黑的海底。
一个34岁的政治寡妇,拖拉着6个右派崽子,走进了不知明天是晴是雨的茫茫苦海!喜德,小凉山中的喜德县,距离重庆,距离我们的心中是那么那么的近,近在咫尺,可是却又那么那么的遥远,远在望不可及的天边!
母亲始终没有去过喜德。去看望爸爸吗?一个政治劳改犯只应该受到老婆儿女的唾弃,反之,去看劳改的丈夫,说明你立场反动。那么,去收尸呢?哪有尸体等着你去收!一个劳改犯的死亡和一只狗的死亡没有什么不同。家属你是无权说话的,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追究责任的,何况那时妈妈还需要照顾我们6个年幼的兄妹,哪有路费前去喜德!
感情中的变化只是源于外界和自我认识的改变。但远没有比经济上的变故来得那么直接。全家八口人生活的担子――还有一位没有工作,丈夫去台湾,身患重病的舅妈――一下撂在母亲的肩上。
出身名门,在上流社会过惯了优闲日子的母亲,跌落到生活的谷底。这沧海桑田的变故使她不得不直面油盐柴米,要学会一分钱分成两半三半花,要感受人世炎凉冷暧才懂得钱为何物,感受人世的悲凉。抗战八年,千万军民逃难逃进四川,四川没有发生粮荒。1958—1960年,是中国气象记录上极为少有的风调雨顺的年头,却发生大饥荒,四川省更是饥荒的重灾区,全省饿死了1250万人,城市里粮食定量一减再减,副食品少之又少,种粮食的农村更是饿殍遍野,到处都有饿死的人,到处都有人吃活人、人吃死人的事件。人们遭受着生理上的折磨,心理上的摧残。歧视、偏见、仇恨的政治瘟疫,使神州万户萧条,民不聊生。在风雨中飘摇的我家更是难!难!难!
妈妈被扣上“反属,台属”帽子,还加上何应钦之干女的称号。何应钦做过国民政府的军需署长、国防部长。何应钦的“干女儿”这不是帽子的帽子该是有着怎样的分量。在如此的背景下,连年的政治运动,母亲总是免不了的“运动员”。无休止的批判,陪斗,妈妈的神经已经麻木了,在一次陪斗中,当妈看到一个造反派的头头用匕首把会计科的“历反”(历史反革命)吴叔叔的耳朵割下扔到台下人群中时,她一声惨叫,在台上昏厥了过去。她蹦紧的神经断裂了,从此患上间歇性的神经病。哀莫大于心死,母亲曾几次到朝天门想投进长江,一死了之,但踯躅在朝天门码头旁,痴痴地看着东去的流水,想到六个未成年的子女,她实在不忍心,去了又回来,终于未下这决心。母亲的心事连我五岁的小妹都看出来了,她对我说:“姐姐,我好怕妈妈死呀。”听到妹妹摧人心肺的话,我抱着她痛哭一场。妈妈日子如此,我们兄妹也被人白眼,邻居的小孩也骂我们小右派,向我们吐口水。虽然我在班上学习成绩优良,但偏偏没哪个中学录取我,学校还将13岁的我发配农村改造。
苦难是成熟的催化剂。家门的不幸,家道之艰难,过早地将我兄妹推向了社会,哥哥才步入中学就辍学,十三岁自谋生路。在妈妈的带领下,我们努力地劳动。为了五分钱,妈妈和我双手浸在冰凉的水中清洗化学麻袋,忍受化学液的腐蚀。舅妈和我为挣1元钱每夜去剥已发臭的烂洋葱,那呛人的气味熏得我俩双泪长流。一月八毛钱,每日四挑水,这是我和弟弟揽下的活计,我和弟弟一高一矮抬着水,每日楼上楼下风雨不息。弟弟妹妹为了找学费,放学回家做完作业,把从街道领回生锈弯曲的废铁钉锤直后,每公斤可得5毛钱。铁钉只有半寸长,细小生锈而弯弯的铁钉,将它锤直后,总是弄得小手指鲜血淋沥……这些折磨人的苦事我们兄妹没喊一声苦,没叫一声累,我们知道妈妈更苦,更累。为了妈妈,也为了死去的清白的爸爸,我们要做一个孝顺的乖孩子。日子尽管如此地艰难,在我心中丝毫未动摇过对爸爸的信念。我执着地认为爸爸是位被冤屈而死的好人,是个对国家有贡献。他曾为国家创汇24万两黄金,他是大功臣。在家他是一个极善良有责任心的大丈夫。这一切并不是他给我们全家带来的苦难,而是时代给他制造的悲剧,我相信总有一天会云开日出,父亲的冤情会昭白于世。
文革中抄家的风潮席卷山城,妈妈已如惊弓之鸟。将家中犯有忌讳的东西悉数烧去,烧掉的不光有父亲的一些遗物,还有着我外公,原国民政府军政部参谋本部一厅厅长王纶将军的遗物,墨宝及有价值的《哀思录》――《哀思录》是悼念外公时,许多名人、政要,真迹悼词的记录。当我赶到时,急忙将未烧掉的父亲日记,自传,照片抢出,带回长寿湖得以保存。
在僻远渔乡中的小岛上,倦鸟归林,沉寂的夜里,在昏暗的马灯下翻阅着父亲的自传,日记,品味着在那山雨欲来时,他那种忧于国事,郁闷而无奈的心境。
当历史的坚冰消融,当我拂去历史的尘埃捧着那篇本不应有,且迟来的平反昭雪书时,我不禁涕泪交流看见了给爸爸罗列的“八大罪状,”这哪里是罪状,这是铮铮良言,掷地的金声。
“八大罪状”的核心是对阶级斗争,对人性的摧残进行了理论上的批判。历史的沉淀显示了父亲对真理信念的坚定执着。
啊父亲,你是那拆翅的雄鹰坠落在山底,你是那霜压的秋菊给百花留下最后的幽香,你是追求光明的凤凰在烈火中涅磐。
啊,生我养我,给我身体与灵魂的父亲,您在哪里!
妈妈说你是个善良的人,应到了天国。你的朋友说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在天国中再没有苦难。
每年清明时,我却感到茫然,何处燃香,烧纸呢?啊,父亲你在那里?在梦中见到您总是抬着棺材蹒跚的身影。于是我曾迷信于算命卜卦,人们告诉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儿想爹来,爹也想我,不能使父亲成为孤魂野鬼。
在小时候,爸爸给我们讲过杨家将的故事。为取回杨老令公的忠骸,杨家一门忠烈前仆后继,深入虎穴,孟良,焦瓒双双殒命。
我们要找回父亲,找回他失落冤屈的灵魂,尽管人海茫茫,红尘滚滚,我们子女一定要找到你。啊,亲爱的父亲,你在哪里?耳畔唯有秋蜚啾鸣,涛声阵阵……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十年的文革灾难过去了,寻觅亲人的心愿得已实现。在国务院的督促下,1984年我们全家和在台湾、海外的舅舅重新修复了远在南京、被红卫兵炸毁的外公坟墓。
1981年寻找到老家亲人认祖归宗后,于1993年5月回常德老家,全族近百人为父亲和几位罹难的伯伯们修了一个衣冠冢,使父亲魂归故里。中国的传统美德是游子远行,立功立业,最后回故里光宗耀祖。我们老家许多先人,为国家建功立业,但是解放后却长期受到诬蔑诬陷。这本来是引以为荣的骄傲,却变成了耻辱和罪过。是非如此颠倒,大家心里怎么能服气?因此,修建先人的衣冠冢,只是稍稍抚慰了人们心灵的伤痕。
于是我们又开始寻找埋葬父亲的坟墓。父亲生前单位的人事已经屡经变迁,我们从发黄的档案堆积中也未曾找到父亲的一丝遗迹。妈妈告诉我当年和父亲一起打成右派到喜德劳教的孙叔叔、朱叔叔还健在,或许知道一些消息。于是几多周折才找到朱叔叔、孙叔叔。他们都年过八旬,身体孱弱,但是朱叔叔说:“我拼着老命也要去一趟。”
有了朱叔叔做向导,我们兄弟姊妹决定前往喜德,寻找父亲的遗塚,起码我们也要看一看当年父亲劳改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启程时,我给朱叔叔说;即使找不到父亲的坟墓,我也要捧回那曾葬我父亲的泥土。如今乘成渝铁路和成昆铁路的火车,十几小时也就到了,可是当初对于我母亲来说,那是隔得山高水远,想也不敢想的事。一个右派臭老婆去给丈夫收尸骨,那是莫大的罪过!
2006年5月2日,我兄妹四人偕同父亲生前好友朱叔叔一起乘火车到四川喜德县。
朱叔叔是和父亲一起因“反党小集团”打成极右派劳教,成为臭名昭著的四川右派劳教地“415信箱”中的囚犯。这位过去文质彬彬的记者,因为写得一手漂亮的文章而被人啧啧称赞,如今,我见到他时,已是风烛残年,家徒四壁,带着殘疾身躯的83岁老人了。他自言道1957年之祸,泱及儿子,两个儿子,一疯一瘫,吃着低保。自老伴过世之后,家道更是不成样子。自己还要拖着病躯,一跛一跛照顾病中的孩子。给他们端屎、倒尿、喂饭、喂药。闲暇之时,想写一点东西,但家中连一张书桌都没有,言讫唏嘘不已。
当我道出此番来意后,老人慨然言道:“我平生最敬重你爸爸,莫道这点小事,纵然豁上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帮你这孝女了却你的心愿,使你父亲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但老人残疾之躯能否经受千里旅途的劳顿?渴求与担忧在我心中矛盾的交织着。朱叔叔看出了我心中的忧虑,要我不要为他耽心,他是一定要带我们到喜德去的。他也很想故地重游。那也是埋葬了他的人生的坟墓。行前的头天,他特地到他一位精通易经的朋友家中卜算此行的结果。卜卦出来是一付吉卦,告之在河边的山上,午时就能找到你父亲。
啊,尊敬的朱叔叔,昔日的大记者,今日却是贫困如洗的衰翁。命耶!运耶!但朱叔叔的那一颗金子般的心,如今世间能有几人呢?其实我心里对找到坟墓,没有太多的希望只感茫然。在那个非人道的年代里,流落着多少孤魂野鬼。朱叔叔说精诚之下会感于天的,虽然时过烟云,但山川依旧,何况彝族人的风俗是不土葬的,你一定能找到。似乎对我来说又有一线希望。
鸣――一声长笛将我从朦胧中惊醒,我们在喜德的前站浅水湾下站了,凉山仲春的深夜春寒料峭,山风吹散了我们旅途的疲乏。我们即匆匆坐车赶到两河口镇,因为过河前往山里没有公路,车辆不能通行。朱叔叔己经难以攀走崎岖的山路。我们为他雇了三个彝胞轮流背着朱叔叔,赶到父亲服役的二0七中队队部。所谓“队部“只留下残存的地基。
朱叔叔说:“这是你父亲生前的队部,昔日这里曾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河中的流水多么清澈,而今已成了光秃秃的山头了,你爸爸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朱叔叔伤情地感叹。现在的队部已成为彝胞的住屋,我找到彝胞向他们道明我们的来意时,他们相当的热情,立即找来一位知晓当年情况的龙大爷。他有七十多岁了,他一直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他说:“山上只埋了三个汉人,一个有棺材,另外两个是软埋的,摔死的那人是1960年收包谷的时候,因砍柴从山上摔下,当即就死了,后停放在下面的山洞中,砍下树木刨成了棺材,才抬到山上埋的。另外旁边软埋的两人是61年饿死的,其中有一个戴着眼镜,个子很大是个北方人。当时死时很胖,实际是水肿……”我们在龙大爷和一群彝胞的带领下上了咯呷山,走到一个地方,龙大爷指着说:“这就是埋那三个人的坟。”
虽然年代久远,但隐约高出地面的土堆,依然能看到坟茔的痕迹。我们对墓观察了一会,从龙大爷所言的时间、地点及父亲遇难的情节来看,朱叔叔认为,都完全吻合。便确定了这是我几十年来,魂牵梦萦寻觅的父亲坟墓。啊,正值午时,我兄妹四人跪在墓前恸哭着,喊叫着苦命冤死的爸爸。
爸爸呀,您的儿女,来看您来了,您离开我们48年了,只因1957年之人祸,你那充满血性的身躯竟为一抔黄土,阴阳咫尺之间,刹时昏天黑地,冥冥茫茫看见您携着六月飞雪的窦娥,带着凄苦的微笑在迷雾中走来,大地阴风一阵,又见你抬着棺材的背影,在阴霾中消失……魂儿荡荡,心弦悠悠,迷茫中传来阿姨,阿姨的声声叫唤,原来彝胞在呼喊着我,龙大爷、吉姆大叔劝慰着我:“你这么大年岁还来寻父坟,你们的孝心使我们也感动,你也不要太悲痛了,在那个年代,不光你们汉人苦,我们彝人也很苦,现在都过来了。日子会慢慢地好起来,你们放心,我们会看护好你们父亲的坟墓。”吉姆大叔的话像一丝清风吹散凝结在我胸中的悲伤。
该给父亲尽传统的孝子大礼了,我们拿钱请彝胞赶到两河口镇,买些祭祀用品食物,10斤酒祭拜亲人,酬谢彝胞。
这时,我仔细地观察了父亲葬身之地,坟向东方,坟头两棵青松护卫,坟后挺拔着一棵郁郁葱葱的青松,坟上长着青青的松苗,整个咯呷山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唯在父亲和两位叔叔的坟地长着三棵青松,难道这是宿命的使然,老天将这三个灵魂化作三棵松树,我想就是这样,父亲和两位叔叔的灵与肉已潜入到青松中,那坟上的松苗是否像征着你的子孙已成为社会的栋梁之材。此不是现实中的梦幻,而是梦幻中的现实。不然“精卫填海”“子规啼血”隽永悠长的故事能在民间久久地流传……
日上三竿,彝胞们领头拿着祭品赶到了,我望着当头的太阳,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午时12点15分,《易经》的预见使我更加地敬畏上苍。
爆竹声声,青烟缭绕,红烛摇曳,我兄妹四人跪在父亲和两个叔叔的坟前奉行孝子的大礼。三碗浊酒洒地,一敬皇天,二谢后土,三敬亲人。爸爸,我们兄妹没有玷辱您光荣的名姓,几十年里努力着,遵循您的思想行事为人,尽职着社会的责任。用您的家风教育儿女,如今您的孙辈们均己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学士、研究生、博士生,传承着您的勤奋、求实、务真的精神!告慰着您不泯的灵魂!
山风徐来,纸钱犹如只只飞舞的蝴蝶,绕着青松飞旋……
喜德,是我们母子们心中永远的思念,永远的惆怅,永远的悲伤,只有到我们死去的那一天,瞑目的那一天,告别人世的那一天,才能一同随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飘散到无穷无尽的苍穹之中,消逝殆尽。
谢谢你淳朴的彝胞,到明年我再来酬谢涓涓恩情。再见了父亲,再见了不知名姓的叔叔,等到明年的清明,我们会携带着我们儿孙来看你们,将在坟头上立下三块让后人永远纪念的石碑。
(2006年10月于重庆)
下 篇 家 祭
2007年5月1日,我们兄妹子侄两代共计一十三人,分乘三部轿车,由重庆出发,直奔1300公里之外的喜德县,于晚7.40分,安全到达喜德县城。
2007年5月2日清晨8点出发,由做碑人龙天玉带路,先前往两河口镇上,这是父亲假节日曾到这里休息买日用品的地方。50年过去了,仍是那么破烂不堪。9点,由小龙为我们准备的竹杖作拐杖,涉水过河。14人顶着烈日艰难的爬山到达父亲碑下,泪如雨下,情难自禁的在父亲墓前,布置这已迟到了47年的特殊的追悼会会场。于11点,正式举行追掉会,现场来了十几位彝胞。追悼会由大哥徐锴主持,全体默哀三分。二弟徐铉念悼词。我和妹妹徐琼徐琳念挽联。小妹徐璐念各位亲友的悼词。整个场面悲伤而悲壮,使来参加悼念的彝胞深为感动掉泪。他们村长代表彝胞讲:亠定把墓给您们看好!你们的孝心感天动地。你们父亲是为国作出贡献的英雄!敬仰!敬仰!我们于下午1:30分,离开墓地。
啊!父亲!虽然47年的今天寻到了您葬身之地,了却我们兄妹几十年的宿愿。可是我们从小就无辜失去了可敬的父亲,受到了无尽的伤害,使幼小心灵的创伤至今,而如今,我们父亲仍遣留在离我们子女相距1300公里荒野大山上!人的生命竟这祥无尊严的被践踏,被抛弃!可悲矣!我们常常为父亲遭受无辜的冤屈而悲伤痛苦,为失去可敬的父亲痛苦煎熬了47年,世上谁人能抚平我们心中的悲伤?谁能还我生我养的敬爱的父亲?啊!老天呀,你能为我们的痛苦悲伤作证吗?我想会的,历史定会为我们作证的!
悼 词
爸爸,您离开人世已有四十七个年头了。直到去年的五月我们兄妹和您的挚友朱家侬叔叔才在喜德库瓦找到了您葬身的坟茔。也许真的是太迟太迟了,然而我们想您悲愤的灵魂定能体谅其缘由的。爸爸:今天,您的一群儿孙们,在您的墓碑下,给您诉说着埋藏在心中几十年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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