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容在他的《革命军》中写道:“中国人无历史,中国之所谓二十四朝之史,实一部大奴隶史。”与此类同的还有一句:二十四朝史只是二十四姓家谱。
两厢一加对比,其实说的意思是一样的,二千多年的历程中,我们并没有一部“人”的历史,有的只是坐了天下的帝王们的征杀战绩和其子孙的昏庸荒诞,有的只是才子佳人们的风流韵事,只是名将贤相们的忠君爱国(现代国家和朝廷天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因此忠君是有的,但朝廷之下又何来国家可去热爱呢?)。历史在中国,大致只是各姓帝王英豪的高级化妆品罢了。
这自然是一种悲哀,但为这份悲哀更加上一重的是,我们居然仍在高高仰望并赞美称颂着,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杀一人死杀千万人则为大英雄的野蛮规则,至今也并未谢幕。一生的兴趣,大致只在为自己盖宫殿,挖坟墓,焚书坑儒分封官僚一心只为自家能千秋万世,最多也只是为自己的家畜修了道篱笆的秦始皇,如今居然成了扫六合吞八荒统一中国的大英雄,那战场上支离破碎的尸骨,长城下挨着皮鞭的奴隶,阿房宫前万民的流离与哭号,难道便活该成为“英雄”脚下的基石么?除了攻城掠地,残杀屠戮外别无爱好,其名言为:“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到处追杀敌人,抢夺他们的土地财富,听着他们的妻儿哭泣”的成吉思汗,也成了开创人类历史上之最大疆土的一代天骄,并被在其子孙治下为四等草民,连名字都没有权利取的可怜虫的后人们,称为自家史上值得骄傲的祖先。
留发不留头,大搞文字狱,并且剥汉人和其他民族的血汗以食旗人的民族歧视者,在电视机里也一个个的成了风流潇洒的圣主明君,仿佛不能在他们面前再跪上几百年实在是本民族最大的憾事。杀人如麻,烹食妇弱老幼为军粮的黄巢,作诗云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的张献忠,荒淫无耻把自己称为上帝的二小子,却娶了几百个媳妇,要靠编号来记住的洪秀全。杀掉自己的小妾为守城士兵饱腹,以此光辉事迹写为千古名文,选入教科书的张巡.......最后,揽千古光芒于一身更强爷胜祖的,在马克思理论指导下的,集中西合弊之大成的当代秦始皇,终于创下了前不见古人,后应当也无来者的无上功绩,于风调雨顺时饿死其治下数千万草民,并在此时期内还清了所有外债,还用比这多得多的数目支援了亚非拉独裁者们,于帝位稳固之时为一己之幻梦开创历十年之久的大革命,于人类文明大发展之时闭关锁国,禁锢思想,铲除异己,于人权的呼声已遍布世界之时,在广西湖南安徽等地记下了人食人的大惨剧,而锁在深宫仍未见人的荒谬和血泪到底还有多少,至今也仍无法看到。如此的丰功伟绩,以及把阴谋硬是颠倒为阳谋,把自己比做太阳的胸襟脸皮,也难怪至今每年到了他老人家的诞辰和忌日,仍未被两个太阳炙熟的草民们还要去悼念了。
若这只是小说,闲来读下,也倒可以给自己的劣根性过把瘾。可在帝王将相,英雄伟人之下的历史中,我们就必须要问,人在哪里?你我他,以及我们各自的父母爱人和孩子,一个一个有血有肉,有着善良与懦弱,有着抱负与残忍,有着情感与欲望的人在哪里?我们必须要想,倘若那战乱时的家破人亡,饥饿时的易子相食,啃树皮,吃泥土都发生在自己和家人亲友身上,可还会有力气去对着那光芒万丈的英雄伟人们赞美称颂?倘若那因无心的不敬之语,本着良知的一句真话,而遭殴打,遭流放,遭虐杀,遭关押数十年之久的那个人是自己,可还会死心塌地的继续去做奴隶?而这一切,一切的残忍,一切的杀戮,一切的奴役,一切的悲哀,一切的流离失所,一切的血泪哭号,为什么会不断的发生?为什么我们甘心做着草民任人宰割争夺?为什么我们忍受着所有的苦痛却仍要向制造这些的野心家们高唱赞歌?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的辛勤,自己的尊严,乃至自己的血肉不断的供奉给那些帝王伟人们?如果我们至今仍不能以人的眼光去看历史,看如今,如果我们仍不反思这一切,我们便活该继续做着奴隶,做着草民,赞美并羡慕着那些窃国者们,直到永远。
而如此非人的历史,再加上传统的道德礼教,以及后来演绎到极致的大公无私(泯灭人性),就当得鲁迅先生以“吃人”称呼之了。“所谓中国的文明者,其实不过是安排给阔人享用的人肉的宴席。所谓中国者,其实不过是安排这人肉的宴席的厨房。不知道而赞颂者是可恕的,否则,此辈当得永远的诅咒!”个人以为,先生笔下的“此辈”,是永远欢迎人们去对号入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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