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自立
新民主主义是什么东西?就是毛代替民主自由普世价值说炮制出来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前期策略产品。这个产品,是对于民主的怀柔和绥靖战术,之所以在四十年代末产生很大效应,在于它模糊了民主价值、民主政治和毛主义策略的界限。这些模糊之处就是,毛肯定了农民占有土地和(民族)资本家具备剥削合法性的某些说法,某些理论。但是,民主政治对于农民土地和资本家占有财产的合法性,几乎是永恒不变的主张——而毛的政策,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几年几个月而已——新民主主义并不否认它的高级阶段是社会主义;这样,农民土地问题和资本运营问题,就被毛的策略解释玷污和歪曲了。在二战以后的中国乃至世界,并不存在一个毛式民主。民主就是民主,它可以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任何种族任何国家,迅速实行;抑或准备实行;但是,绝对没有要实行一段,随后取消,这样的"低级阶段说"(其高级阶段,就是实行抢回农民土地和对资本家实行直接剥夺)。之所以产生毛式新民主,一是因为美国和西方主流媒体和主流作家记者认为,存在一个苏式民主。这个民主也是新民主——就是不同于老式欧美民主的苏联、中国(延安)民主。这样一来,世界民主两张皮的局面,遂使得毛式新民主得以炮制,传播。
毛氏以这样的新民主代替民主政治的内涵,又设法在政治经济议题上,缓和和滞后所谓共产和剥夺,于是,遂得到很多中国知识分子的拥戴。一种所谓国家在经济上施行统制经济,在政治上施行欧美宪政的说法,应运而生(普见当时之大公报)。这是中国知识分子对于普世价值的最大歪曲和玷污。何以出现这样的局面,正好说明自由主义在经济领域的言说阙如。中国人没有选择普世价值说的结局,直接呼应了新民主说。这个做法产生的悲剧,就是新民主主义乃至共产党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制定的《共同纲领》,被迅速抛弃。土地和财产,迅速从农民和资本家手中返回党产和国产,也就是毛产和官产。这个过程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遂告完成。很多所谓民族资本家的工厂和资本被无端剥夺。比如,重庆美孚银行属下一百五十个工厂被剥夺——康心如先生的财产,到了六十年代,只剩下聊聊无几的所谓利息残存;到了文革,这些钱财又被尽数没收。此为万例中之一例。农民土地问题,更是不在话下。这是毛式经济政策表达的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这个逻辑并无异化其思维,且埋没了他的"真理",而是体现了毛式真谛。
那么,何以过去半个世纪,主张民主政治的党内改革人士,还要重翻旧帐,给这个历史已定的死案一个起死回生的契机呢?其中原因多多。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毛式新民主主义和邓式改革的天然连襟和婚恋关系。这可真是很像两个政治情恋,刀不断水,藕丝尚连的那种难分难舍之关系。屁股决定思维的老式说法,在新时代有了新内容。什么是他们的新内容?就是把新民主主义和改革开放的内涵,做一个婚式合并。这个合并的突出部分,无非就是让共产主义回到私有制度。但是,这个新民主和后改革的差异,并不是完全不可查察的。其间,新民主,还是针对老农民和老资本——而改革开放,可就是针对新地主和新资本了。这其间,发生了什么样子的微妙变化?其实,也是一目了然的。一个是,党利用民主说,打倒还有民主残迹的老蒋,然后剥夺民主许诺的私有制,回到,或者创建共产、公地——然后,再经过反对于二公的改革,使得老地主,老资本家,一换而为新权贵,暴发户——这个过程,共党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还嫌我们没有道出事情真相,则可以用一句俗话解释之:我们可以为宇宙万物找论据(大意,列宁语。)
于是,新民主说,是不是一种可以返回和逆转于专制极权的准民主说,遂成为时下人们研讨的问题关键;换言之,新民主主义是不是改革开放的前逻辑证明,甚至像一些党内所谓改革诸公所言,要在21世纪,赋予之伟大意义,来一个毛式正确说的全面复兴,成为值得讨论的课题。他们这些抱残守缺者,前此,不关注普世价值和西方政治学说中倡导三权分立等伟大真理,偏偏要刀走偏锋,来一个马克思议会主义,恩格斯非暴力主义,以便,据说是让共产党可以走下台阶——现在,他们更是肆无忌惮,要奉起毛式独裁的学说中之新民主,来一个献媚共党的复辟运动,就是让新民主主义借尸还魂——其尸,就是邓式改革,其魂,就是老毛主义;据说,这是他们改革政治或者政治改格的有效策略。这个策略,很是让人们想到毛氏周氏的民主说策略——他们的"先声"策略里,不单包含了新民主说,甚至包含了"旧"民主说,也就是美国和西方通常意义上的民主说。这件事情,人们都耳熟能详。这样,绕过整个历史过程;撇开所有这些普世价值老民主,这些杜们,姚们,某某们,这些党文化的再思维、再更新者,聚集到新民主主义麾下,来一个明目张胆的毛氏复辟热——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呢?他们是要继续抛开所谓独立知识分子从五四或者更早开启的有限启蒙原则,抛开八、九十年代独立知识分子如许良英、李慎之等人的追回普世价值说,追回希腊民主说,追回民国半民主的努力,从而"另起炉灶",来一个不折不扣的新时代拥毛运动——启动毛氏新民主主义。这个复辟说的危害,不可为不大,极具反启蒙性和欺骗性。
我们认为,这些人士之所以对于党文化和毛思维如此耿耿不忘,修补兴致大,复辟热情高,一直以来,就是他们明里暗里,有一个救党之心不死之结不解——这个东西,就是毛的语言所讲:人还在,心不死——于是,几乎中国的所有问题,端出此症。我们说,救党之心不死者,他们一百年来,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要在人类思想的垃圾堆里,翻遍黄色物,逐臭为磬,扒粪如习,当作宝贝。这些人,就是不愿意告诉老百姓,其实盛宴在此,中国离开这道宴席,只是一步之遥。这个盛宴,就是老民主的普世价值说。我们前此阅读日本政治家和大学者大隈重信之《日本开国五十年》。心得很多,感受很苦,评价极高。心得就是:日本开国五十年,从经济到政治,从改革到复王(政);从议会到法治;从教育到农工商业;从社会主义思潮之影响,到对之抛弃,否定,诸如此类,一言蔽之,就是他们看得准,做的好,轻重缓急,适得其体(国体)——加上他们的政治家如德川庆喜的隐忍德高,通权达变,以退为局,他们的五十年,找到了和日本传统神道呼应的维新体制和维新思想,五十年,一步到位!返看中国,百年来,直到21世纪,人们还是不懂得采纳盛宴之道,采纳普世价值之须,之确,之急迫,还要搞什么毛泽东新民主思想,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慎之写过中国五十年,风雨苍黄,凄恻悲惨。中国人五十年都搞些什么明堂呢?从新民主到土改,到批判(二胡,武训,红楼),反右,文革,改革,六四……日本人建树颇伟,中国人破坏尤剧;日本人变民主为强大(含侵略),中国人自相残杀,人人反对人人;日本人自古神道不变,不动摇,汲取汉学(朱程,阳明;佛典,儒道——结合其神道天皇,千年不变),输入西方;中国人舍本求末,批孔贬祖,马列毛邓(最近又加上一个陈云赞;赞其如何,如之何:恰恰不知,陈氏改革,就是1,平反其党阀老子,2,接班其儿子孙子,呈世袭于国中——本乃党国统治之根本;某人却大讲特讲,扁邓褒陈,感觉良好……(见鲍氏、姚氏关于中共十一届三种全会品论文字))。真是不看不知道,一比笑死人!中国人,真的就是这样不知利害,无是无非,舍本求末,百年一贯制乎!
我们举一个例子。日本人在明治维新时期,不是没有受到社会主义影响。片山潜和俄国之普列汉诺夫,共同出席并且同任阿姆斯特丹社会民主党第一次世界大会之副主席。关乎社会主义运动,日本人参与之,阶层不可谓不高,时间,不可为不早(中国人那时甚至还未引此主潮),讨论,不可为不甚。但是,日本人没有延续此道。其中,对此,日人固然不乏镇压,争执和反省;最终,使得日本人抛弃社会主义之道,就是他们采纳了政治运动的议会规则。不是革命和暴力使得他们抛弃社会主义,而是议会竞选制度,使得社会主义者参与其中而最后败阵于其国民之择也!日本,并不是民主策源地和三权分立的家乡。但是,他们善于推出政治之春,大隈赞做"无春而葩"(参见德川庆喜释放奴婢,在冬天的街道上,女人们艳丽彩服,宛若春天的花朵。(见《日本开国五十年》大隈重信著))是的,中国人,中国知识分子,为什么就偏偏不能"无春而葩",非得要摘掉鲜花,换成毛式党式败草呢?中国人,本来就已经百年弃花从草,今后,还要这样不见森林,只见枯桠乎!
中国民主之路荆棘丛生,百辨模识,筚路蓝缕。先是有慈禧之苟延残喘,虚以委蛇之新政预期;再有,就是袁世凯的帝政复辟,扼杀宪政和民主;殿后,乃是孙文"三政",容共联俄,岂有此理,又含老蒋之民主的羞羞答答,法西斯主义的捉襟见肘;延后是,毛式新民主,在国人面前耍把戏、刷猴戏,文革反右,阴阳两界,魔鬼上帝;现在,是人们开始耍邓、毛双簧,荒腔走板,装傻充愣,异声难闻!难道中国人就真的没有办法,一朝宣布民主,万事从头开始吗?这个世界上,就连小小他国,如,巴基斯坦,一个政变军曹,也知道民主就是普选,就是宪政,就是反对党。他们受到种种胁迫不假,但是,他们往往就此宣布选举和还政于民、于国。这里没有什么迂回之道的高妙艺术;穆沙拉夫没有发明新民主主义,没有发明穆沙拉夫特色,也没有举办三十年、五十年改革开放,没有采纳孙文的什么军政五十年,训政五十年,还政一百年——而是,明天,就宣布大选(立委的,总统的……)。台湾,也不会再来一个军,训,宪,而是直接普选。所以,迂回之路,在实际上,理论上,都是一种虚以委蛇的做法和说法。此特色,除去为了这个极权或者后极权主义政权涂脂抹粉,"伴/半老徐爷"外,根本就是毫无价值之说。
结局是什么呢?新民主主义之结局是什么呢?如果在21世纪复辟毛氏新民主,其结局又是什么呢?我们按照毛氏语言推断就是,看其昨天就知道他的今天;看其今天,就知道他的明天。昨天,就是新民主主义走向独裁极权;今天,政权其实就是在做他们的当今之"中国民主"和中国主义——就是改革改掉人命和人民财产,为党阀富人和太子所有、宠信所有——明天,他们还要干什么?就是完成,完善显贵占有制度、控制制度和镇压制度。何以如此?这个逻辑的全部要素,是由党来实行"民主"——含昨天的新民主,今天的新改革和明天的全部国产变家产之掠夺——一党!!!领导民主,是新民主之本质,是新民主之要害,是新民主之结局。昨天,他们以统战,诱惑千万民主人和知识分子贸上贼船,而后大部覆灭,今天,他们已经将其后代,统入政协,人大,完成了血统世袭的权利接替。党领导政治改革的意图,不单是要你们承认党阀私有制,资本家可以入党——党员大贵可以当资本家,而且是亿万富翁——此为要害中之要害——这就是他们说的"重中之重"。他们还在寻找这个非驴非马的意识形态新根据,新理论——于是,杜们,姚们,正好跪倒、请命、上折,让他们实行21世纪之毛的新民主。这个东西,难道不是有点无耻吗?我们的说法是,毛的所有"理论",都伴随着他的屠杀被钉在耻辱柱子上了,新民主主义,绝无例外!新民主主义,同样是一种无耻!我们接下来的看法是,正途,只有一道,就是否定毛论(猫论)或者其他猫三狗四论,给人民一道普世之价值、之盛宴、之未来。这个选择,无论如何艰难,也要筚路蓝缕,奋斗实现之。至于我们的策略和路径,也许很难划一或有立效之途,但我们绝对不会拾毛牙秽,来一个承秉毛论的污秽运动。恐怕,这就是我们对于21世纪所谓新民主主义的回应了。
──《观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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