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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自立: 愤青这种东西
日期:4/26/2008 来源:观察 作者:刘自立

刘自立


愤青这种东西,究竟如何定义呢?是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或者革命义愤吗?是言论激烈,街头运动和恫吓威胁吗?是,也不是。上述定义都是不准确的。因为上述定义,如果放在异议运动和政治歧见中,未必不能成立。我看,愤青,就是由极权主义政权宣传和制作的官方运动和群众运动——运动群众。这样的运动是没有个人意志和异议见解的;在群己不界和群己权界中,属于前者;是群体运动中消灭独立见解的典型民粹主义——而民粹主义之要害,就是由独裁者忽悠民众,施行官方宣传的直接鼓噪,并且由官方豢养和形塑的一群洗脑分子走上街头的产物。这个东西,一如很多作者所言,早至义和团,文革,晚至反对日、美等等运动,都是直接由共党控制,导演的,都是愤青定义无可怀疑的固定内涵。甚至,东西南北方,各个国家的愤青运动,皆为如此。

典型的愤青运动,当然就是前此发生的所谓爱国主义和抵制运动。这是典型的愤青运动和共产党宣传运动。

有没有一半主义之愤青运动呢?也有。比如"四五"运动,就是一半之——因为,其一半是反对现代秦始皇即毛贼,就不是官方意志;一半,是要拥邓,是党内所谓改革势力释放的半官方意志,要邓出来,如何如何,就不能不是愤青之最早内涵。大而言之,法国68年运动,就是一种半愤青运动。因为,他们提倡毛主义和文革,但是,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要推翻法国宪政和体制——转了一个圈子,回到原点;德理达和福科等人,最终放弃了他们的政治解构,回到体制之内。于是,也是一半愤青,一半不是。整体愤青运动,当然就是德国纳粹和意大利法西斯运动。那种有恃无恐的群众激情,全部来自受到官方保护唆使和操纵的极权加民粹意志。反对派的任何群众和个人,甚至像季米特洛夫和台尔曼这样的共党分子,也成为这个运动的牺牲者和反对者。这个运动,甚至不及意义颇有争议之巴黎公社运动——缘于其暴力性质和反文化性质,其念其行,被法国官方镇压;但是,这个最初的暴力主义和无政府主义,并不来自官方。

愤青运动,并不是世人想像的那般简单。固然,这个运动是以取消思想,取消人格和取消真相为其前提的,是官方唆使市侩和暴徒,施行受到恶法和罪恶意识形态保护的,是受到所谓媒体大肆标榜和肯定的李芬.斯达尔方式挟迫的,但是,这个愤青运动,不乏其扭曲表现的社会原因和历史原因。

比如,日本国家的愤青运动,就有超出政治诉求的神道因素。我们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日本最为漫长的一天》。说的就是日本愤青,二战末期,反对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之举。他们对待日本天皇投降之意志,试图扼杀之,改变之和毁灭之——他们以自身自杀身亡、自我毁灭之方式,反对此一天皇,支持彼一天皇;也就是说,二战发动之天皇精神,他们认为,应该和玉粹反抗之不投降主义,生死联系在一起,不得任何改观。虽然,那时,日本上层,已经促成天皇之投降演说于皇宫,但是,这些日本愤青,还要千方百计盗取此鹤声天言,把日本本土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是为玉碎于兹,绝不投降。其愤怒和坚定之蠢见,全部来自前官方之唆使和宣传——以至于原子弹爆炸的声响和毁灭,亦不能使之屈服。所以,反对日本投降的愤青、少数日本青年军官,施行了他们来自前官方的反对之举。于是,胜败萧何,奈之以何?那种奋不顾身的狂热赴死精神——叫做"死有樱色"——难道不是来自天照子民的官方教育和官方宣传吗?当那些愤青-日本青年军官,自灭于皇宫之前的时候,日本人的天变神亦不变之思想,受到了最大挑战;因为,其正统、道统甚至学统来源,正是因为愤青之死,受到了最大的、最多的置疑。其间,官方给出的精神源头本身,受到了玷污。日本精神全部赖以存活的历史和文化本源,受到颠覆。也就是说,其民主——明治维新以来承受的幕府王化和大政立宪的天皇精神,在历史上,一直处在"正确论"地位,却由于二战和扩张,第一次受到了挑战,这个挑战的牺牲者,就是对立于神道和谐价值观的扩张主义和侵略论——这也许是其文化传统中,只思内部民主改制,不思对外侵略性之大害所为。(这个内部民主论和外部侵略论,在西方百年历史中成就了他们的罪行和改制。现在,当然只剩下他们的外部资本增长论之无原则主义,尚须反省。

这是另一个有待展开之话题,也就是资本运营之南桔北栀效应论和中国经济无民主秩序论的勾结。)

也正是在那个时间以后,日本战后秉承麦克阿瑟精神的战后宪法,规定了日本之非政治大国的地位;天皇实际地位,也从建构于幕府,明治之统合政治论,倒退到虚君以治的政治现实。这个时候,日本愤青的发泄余地,减少和式微,他们,只能以参拜靖国神社,招回昔日的皇道乐土之幻影。

反向关照,中国历史上的愤青演变史,又是如何一种景观呢?

民国时期,愤青历史,一直以来和革命意志和造反思维连襟。这究竟是不是来自官方之民贼或者民粹运动呢?是,也不是。说其是,因为,所有愤青运动,来自合法或者非法共产党之唆使。比如,五四运动,其中涵义,就是打砸抢之运动,以至于蔡元培视之如洪水猛兽而逃之夭夭——所有后来的共党分子,成为五四洗礼的暴力主义者,如陈独秀,张国焘,李大钊(苏联间谍)和毛等。以后,牵连抗日发生,国共两党各自倡导和组织之愤青运动。如,四十年代之反苏游行。这个运动,就是国民党或者半国民党反对雅尔塔协议,反对割让外蒙古而为之。记得爱国青年大都参与了那次游行。也有支持苏联者,拒绝这样的游行;他们历来主张台湾和蒙古独立,甚至主张湖南等省的自治与独立(见毛言论)。但是,大公报言论,尚有爱国不是游行,惟读书爱国论之出现,以缓解学生不读书,搞政治,从政党之偏向(见胡适,王芸生——《致北方青年》,之说法。)

于是,纵观其中,愤青之意,不在全部,只在一半——这个事实说明,专制主义者之国家,如,蒋介石集团,尚且不可能组织全部来自官方之愤青一边倒之运动,总有两种以上的观念和主张,贯穿其中。

那么,何时才产生十足的、不折不扣的愤青运动呢?就是毛易帜以后。我们看到,每逢政治课题需要抄做的时候,毛总会发动上万人甚至几十万,上百万之众,云集广场,由他来号召一下,如此这般。如,外交上:人民怕美帝,还是美帝怕人民——之类的蠢话运动和见鬼运动。如,内政:到了文革,这样的十足和百足愤青运动,就不单是喊口号,徒步走和挥舞旗帜,而是"要武",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要杀人,要暴力了。愤青们,于是血脉贲张,兽性大发,冲上街头,杀入小巷,致使国人被戮,尸横遍地。愤青之愤,在于其有恃无恐,就如纳粹屠戮犹太人,是消灭蟑螂和老鼠一样——红卫兵是要消灭阶级敌人(林彪狂呼:我支持你们——于八一八);他们的暴力,成为合法和受到呵护的宝贝。于是,在这个政府行为中,毛既然要讲"开刀",愤青们,何乐而不为乎!于是,反对这场愤青运动者,如,遇罗克和林昭等人,就变成十恶不赦之"卖国贼"了!

这个"爱国贼"运动景观,自文革以来,屡见不鲜。到了二十一世纪,就发展成为一次次反帝爱国运动。

只是,和毛时代不同。毛时代,不拿美国一分钱。是拿老百姓的血汗施行革命和革命实验。到了改革以后,是黑白接纳,美元,人民币,都要——这样,究竟是人民怕美帝,还是美帝怕人民,就有了复杂性——共产党不是毛,而又是毛——他们要既使用愤青,又管束愤青;叫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拿来使用主义——这个"法宝",屡屡见效。(不单见效于愤青,甚至见效于很多外国政客;他们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什么也不是之"原则",就是"不讲原则"之主义,在考证了中共的愤怒以后,急急忙忙跑到北京,施行道歉主义。我真不知道他们向共产党道什么歉!)另一方面,在使用了一把愤青以后,政权弃之如敝屣,要他们停止一切街头行径,以便再次打开"开放"之门。于是,反对帝国主义和和谐于西方国家,就都是正确而又必要的;可怜的愤青们,被又一次抛弃了。

被抛弃的一代代愤青们,会不会后悔他们的被愚弄、被糟蹋和被辱没之宿命呢?不会。鸡只被捏断脖子一百次,也不知道它们被搞死的命运。从极权主义宣传机器中长大和成型的愤青人格,并不是出于某种事件和运动偶然产生的东西——他们是极权主义的并生物——只要极权主义教育,宣传和挟迫:恐怖和谎言,不停止,这种"平庸"的愚蠢的和不可理喻的中国人,会代代接续,永无止境。人们纳闷,在网络化时代,何以出现这样几十万人次的暴民暴语甚至暴行,于所谓文明之"软实力"国家呢?解释很简单。这个东西,是极权主义非公民国家的必然和必须产物。他们的出现,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只要时机一到,这样的愤青,就会像制造机器人一样,被成批量炮制出来——然后,又像机器人一样,被抛入电脑垃圾堆。

这当然是世界的悲哀,中国的悲哀;世界的悲哀,在民主国家减少了,却并未绝迹。此类西方之愤青:他们出版毛式刊物,打出中国红旗,支持太子党……,因为,这个官方和那个官方,都有制造愤青的各种土壤和理由——比如,经济贸易理由等等。而在极权主义国家里,这种土壤是十分"肥沃"而含带毒素的。在此产生的人物或者动、植物,难免带有这样的,被一朝一夜突然忽悠而起的全部可能性。原因十分简单。就是教育之愚民政策,信息之封闭和筛选,经济之辖治和政治之灌输政策使然……这样,国家制造无脑人和肢体人之"动物园"构造和零件,就不难存在和发展和壮大。到了"拿破仑猪"(《动物庄园》中的角色,伟大领袖)统治他们的时候,他们那些语言和思维零件里,本来就被撤除了独立思维的能力。人们很难想起他们从来不知道的事务;如,公民教育,民主意识,自由言论(他们根本看不见CNN,却反对他们不知道,看不见的事务),三权分立的实践,等等。

于是,机器人队列里,出现大面积机器意志服从于政权意志者——无论他们是在北京,还是在美国或者澳大利亚——他们的"选择眼",只是盯着炮制他们的国家意志。需要指出,在国内,封闭,谎言和群己无界,是其变成机器和愤青之原因;在西方,则是他们一切知晓,却由于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和观念取决于他们的洋房别墅和豪华汽车,也就是他们的贪污所得,他们变得一样偏执和独断;加之他们不是毛之不拿一分钱主义,而是要成千上万、上亿攫取之——这当然使他们枉顾事实。这也是存在决定意识:是其经济地位之必然,政治血统之必然和无价值观或者动物价值观之必然。于是,国内外两种猪猡主义者并成一体,出现红旗蔽日,不可一世之怪现状。就像日本人和德国人,在二战某些战役取胜的时候,人民摇旗呐喊,忘乎所以。他们哪里知道,这种胜利,正是他们毁灭的开始。


──《观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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