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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理群:不能遗忘的思想
日期:4/30/2008 来源:当代中国研究 作者:钱理群


王军涛还提醒人们注意一个“常常被忽视”的事实:“‘文革’是一场被错误路线引入歧途的群众运动,但是,其中不乏闪光的思想火花。无论在‘文革’初期、中期和末期,都曾涌现出一批主张在真正的马克思学说指引下,进行社会体制改革的战士,他们是今天思想解放运动的先驱。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早已惨遭杀害,许多人至今下落不明,但公正的历史将不会把他们遗忘”。[25]——这一代人是不会被遗忘的,胡平就明确地将“遇罗克”视为自己“最敬佩的人”。但无论在当时,以及以后,党内总有一种力量,试图掩盖、抹杀这些先驱者,以至于“强迫遗忘”成了既定的国家思想文化政策。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把1980年王军涛等人在竞选运动中发出的声音,看作是“拒绝遗忘”的最初呼声。

另一位竞选人房志远则认为“文革”是一场“失败了的革命”。他的这一观点在当时产生了很大影响,引发了激烈的争论;而在以后也不断有人对“文革”作出类似的分析和评价:这本身就是一很有意思的思想文化现象。他的观点有几个要点:首先他认定,中国需要一场“社会主义民主革命”。他指出,“49年革命解决了所有制的改革任务,……但社会主义革命并没有完,为了保证公有制形式实质的统一,就必须建立一套使实际掌握生产资料的国家或当权者真正代表人民的制度,这就是民主制”,因此,在所有制的社会主义革命之后,还应该有“社会主义民主革命”。在房志远看来,“文革”的“性质应该是社会主义民主革命”,“革命的动力无疑是工人、农民和其他劳动群众,革命的对象是官僚主义者阶级(层)”。 [26]

值得注意的是房志远由“‘文革’是一场失败的革命”所得出的结论。在房志远和他的支持者看来,中国必须有一场以“官僚主义者阶级”为对象的“社会主义民主革命”;而“文革”本应成为这样的革命,却因为毛泽东不肯触动官僚体制,变成了一个“整人运动”而失败(其原因就是因为他自己也是其“根源之一”);这就意味着“官僚主义者阶级”和“工人、农民和其他劳动群众”之间的矛盾不但依然存在,而且有日益尖锐的危险。由此得出的逻辑结论是:“如果官僚体制不彻底改革的话,我们的儿子、孙子也许还会重新举起文化大革命的旗帜。当他们受官僚主义气时,就会想起文化大革命中当权派在群众面前俯首贴耳的情景,那时他们就会忘记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一切恶果”。

这表明,这一代人对“文革”的“恶果”看得很清楚且心怀警戒,而且他们在“革命”与“改革”(改良)问题上也有清醒的认识。在回答“我国应该进行改革还是革命?我们现在进行的是改革还是革命?”的提问时,房志远的回答是明确的:“我们不但要考虑‘应不应该’,而且要考虑‘可不可能’。我国目前没有可能革命,只能进行改革,它目前进行的也是改革,我正在做的也是改革”。[27]而他们所着重的,正是官僚体制的改革。在他们看来,只有用“改革”(改良)的方式来逐步解决官僚体制的问题,建立社会主义民主制,从根本上解决产生官僚主义者阶级的问题,才有可能避免因矛盾的激化而爆发革命,避免“文革”的“恶果”再度发生;如果听任官僚主义者阶级的发展,那么,对历史上的“文革”的理想化与现实中新的革命的期待,都是不可避免的。

以上都是1980年的思考。现在,“文革”的问题依然困扰着今天的人们。当年的思考或许因此依然保持了它的新鲜活力。


2、毛泽东:“革命家”,还是“伟大的马列主义者”?

这一代人是在毛泽东时代长大的,如前文所引,对竞选人的调查表明,他们中许多人从小就崇拜毛泽东,并积极响应毛泽东的号召参加“文革”。因此,如何评价毛泽东,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1980年的竞选者及其同代人对毛泽东的评价充满了困惑。一方面人们对毛泽东的敬意仍在。对16位竞选者的调查中谈到对毛泽东的评价,除一人表示“待研究”外,其余15人都认为毛泽东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即使“犯有严重错误”也不失其“伟大”。[28]另一方面,在被问及“你最敬佩谁”时,只有1人回答“还是毛泽东”,其余都另有选择,其中有5人选择了周恩来,还有一人选彭德怀,一人选陈云。[29]毛泽东的威望在急剧下降,是因为人们反思“文革”并上溯建国后的历史时,必然产生许多疑惑,而且都直指毛泽东。 在“答辩会选民问条选登”里保留着当年的提问:“‘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这一说法对吗?”“在他(毛泽东)死之前,全党全国都跟着他走,全是‘盲人行路顺墙摸’吗?”“你是否认为赫鲁晓夫把苏联人民从斯大林的专制中解放出来,而今天华邓正在把中国人民从毛泽东的专制下解放出来?”“你认为毛泽东对‘文革’是否应负一定的法律责任?在‘文革’中毛泽东的错误和四人帮的罪行有何不同?”“‘文革’中毛泽东打倒了八大中央委员中的70%,他依靠的左派仅有10%左右,另外20%是没有打倒的文革反对派,毛泽东采取突然袭击手法,凌驾在党中央之上,分裂党中央,这是不是反党?”[30]这些疑惑本身就表明中国共产党长期营造的毛泽东神话的动摇,以至破灭。

在王军涛看来,“对于毛泽东主席的评价的变化,是中华民族思想和政治改革与进步的重要标志”。因为长期以来,将毛泽东视为“党的绝对权威和‘神圣的神’”,由此形成“跟着毛主席就是胜利”的观念,使得无论是老一辈的革命者,还是年轻的一代,都在“文革“中盲从毛泽东,“从而几乎摧毁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以及我国人民几十年积累的人力、武力,我国人民几千年创造的文化财富。”王军涛还指出,“在我国五、六十年代形成的传统的社会科学理论体系中,对曾被誉为我党、我军和我国的唯一缔造者的毛泽东主席的评价是较核心的问题之一。对这个问题的重新考察,势必引起一系列与之密切相关的理论问题”的重新思考,以及对传统理论进行“彻底的批判和审视”,这都将带来思想、理论的新的解放。[31]

在破除了神话、迷信以后,如何评价毛泽东的历史地位,竞选人中就产生了不同意见。王军涛最先提出“毛泽东是革命家,却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这个命题,引发了许多争论。他将毛泽东思想概括为“空想社会主义”和“唯意志论”,认为毛“没有理解(作为马克思主义基础的)历史唯物主义的精髓”,这是他“在实践中一系列错误主张的深刻思想根源”,也决定了他只是一个“没有掌握马克思主义基本内涵的带有历史局限性的革命家”。[32]

如竞选人所意识到的那样,对毛泽东的评价不仅是一个尖锐的现实政治问题,而且涉及其实践中的错误背后的思想文化根源,以及许多更深层次的理论问题。由于竞选运动本身的限制,自然不能充分展开;而有些问题,如对马克思主义自身的问题的追问和思考(这其实已经是时代所提出的问题),则未能进入竞选人的关注视野。而对毛泽东的评价及相关的理论问题,都是后来者所不断遇到和不能回避的。在这个意义上,1980年的思考和辩论,只是一个重要的开始。


3、对社会主义的理解及社会主义实践的反思

在对竞选人的调查中,还有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我国目前社会性质”。说不能回避,是因为“目前社会性质”既是历史发展的结果,也是未来发展的基础与前提;因此,无论反思历史,还是设计改革,都先要弄清“我国目前社会性质”。而且这个问题还要不断地提到每一个观察、思考中国历史与现实问题的人们的面前。

对此,16位竞选人的回答却有三种:回答是“社会主义”(或“基本上是社会主义”)的有7人;回答是“不成熟的社会主义”(或“准社会主义”、“不完全的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第一阶段”、“初级社会主义”、“实践中的社会主义”、“广义的社会主义”)也是7人;回答是“专制社会主义”(“国家垄断社会”)的有2人。[33]除一人回避了“社会主义”的提法,其余的人都是从“社会主义”的角度来分析当时中国社会性质的。值得注意的是张炜提出的看法:中国的现实社会是“实践中的社会主义,而不是前人理论中的社会主义”。1980年竞选运动中关于“社会主义”问题的讨论,其实包含两个层面:一是对社会主义的理解与理想;一是对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的认识与反思。而这些竞选人的大多数当时都仍然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信仰”。[34]可见,对社会主义的反思,既是时代提出的问题,也是他们自身思想发展的需要。

房志远在“什么是社会主义?”一文中,对“目前官方和老百姓”公认的一个公式“大工业生产力+公有制=社会主义”提出了质疑。他指出:“在所有共产党执政的国家里(南斯拉夫除外),国家所有制被认为是公有制的一种普遍形式”,“生产资料是少数人以国家代表的身份集中支配管理的”。但问题也正在这里:“这些权威的化身是否能真正体现大多数人民的意志?”“它必须有确实的措施来保证,这就是民主制。民主制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可是它唯一的宗旨就是:当权者必须代表大多数人的意志。只有在这种民主制的保证下,公有制才是货真价实的,否则它就有被架空的危险,表面上只剩下一个漂亮的外壳。一句话,公有制取决于民主制,一个有民主制度的国家,才是真正的人民的国家”。因此,“民主制也要公有制来保证”。他的结论是:“公有制+民主制=社会主义”,“取东方公有制形式的优点,取西方民主制的精华,结合我国目前的实际情况将两者结合,这就是我们当前改革的任务”。[35]王军涛的“社会主义观”大约类似。他理解的“科学社会主义”有四大要素:“高度发展的生产力”、“社会化生产”、“成熟的政治民主制度”和“精神文明”。[36]

1980年北大竞选人的社会主义观,很容易让我们联想起1957年的燕园“右派”,他们所理想、追求的“社会主义”其基本内涵也是“公有制”和“社会主义民主”。当年的北大哲学系学生龙英华就提出了“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社会主义的工业化,还要有一个社会主义民主化”的理想和要求,认为这将关系着“中国往何处去”的问题。[37]但他们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中国也因为拒绝实行社会主义民主而付出巨大的代价。后来者在经过血的教训以后,于80年代初再次提出这一耽误了23年的历史任务,自不难感受其内在的沉重,并不免产生这样的隐忧:中国能抓住这迟来的历史机会吗?

杨利川在竞选中写有“社会主义民主论纲”与“官僚主义批判大纲”,认为社会主义的本质“不仅在具有更高的福利制度,而更在于每一个人真正的自由程度”。而“这种自由程度,首先是劳动的自由,即劳动者可以自由地发展自己的体力和智力,可以直接地支配生产资料和劳动产品”。他因此而特别提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的“自由生产者联合体”的设想。[38]另一位竞选人夏申依据马克思所强调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思想[39]指出,我们自称“社会主义国家”,“作为集体,我们被称为主人,作为个人,我们是否受到了应有的重视;作为主人,我们被称为有权管理国家的人民,作为个人,我们是否具有不受威胁的真正监督、批评‘公仆’的起码权利;作为阶级社会的成员,我们不可避免地打上了阶级的烙印,作为个人,我们是否就不应有自己的个性;作为人,我们组成了社会,作为社会的一部分,我们是否只应该是个被拧在哪里就在哪里发光的螺丝钉?” [40]显然,在夏申、杨利川和他们的支持者看来,离开了每一个个人的自由、权利,是谈不上社会主义的;不管打着怎样的神圣的旗号,也包括社会主义的旗号,只要是抹杀个人自由,剥夺个人权利,就只能是“假社会主义”。杨利川因此提出了“真正实现社会主义”的要求。[41]——这同样是对1957年右派代表林希翎在北大演讲中提出的要“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呼唤的一个遥远的回应。

以这样的社会主义观来考察中国的社会主义实践与现行体制,就有了许多尖锐的批判。基于对现行体制中所有制、生产目的、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结合的方式、分配,以及干部与劳动者的关系的考察,房志远得出结论:中国的现行制度“带有很大的封建性”。[42]这一结论比1957年5月23日林希翎在北大演讲中所说的中国社会是“封建基础上产生的社会主义” [43]又进了一步。其实,竞选者在1980年讨论的“既得利益”等问题,正是1957年北大校园的热门话题。1980那一代人也是从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分配、社会地位等方面论证中国“已经开始自觉地形成一个社会集团,他们相互支持、包庇,有共同的经济、政治、社会地位等特殊利益”,并发出这样的警告:绝不能认为“社会发展到公有制为基础就万事大吉,无需再考虑如何更完满以及可能产生的新的阶级分野”,“必须指出来,如果管理、分配、社会地位等问题不得到更好的完善,矛盾可以向前发展,而且基本满足‘阶级’关系的定义”,中国就将出现新的“特权阶级”。[46]1957年类似的分析与警告都被认为是“反社会主义”的“右派”言论而遭到批判打击,结果就有了1980年新的一代在这里所发出的警告;但这样的警告又被视为“自由化”言论而拒绝,以致于到了2008年的今天,再来回顾当年(1957、1980年)的警告,中国的“社会主义”体制问题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连当年讨论的前提“公有制”的外壳都成了问题,这已不能用“封建性”来概括与解释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回到1980年的北大校园:那一代人在反思历史,面对未来时,几乎只有一个选择:中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中国必须改革,必须进行体制的根本改革。如王军涛所说:“改革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教育体制,改革文艺体制,今天已经成为我们社会最强有力的呼声,任何新老‘凡是派’都无法阻挡”。[45]

问题也就在这里,当“改革”成为一种潮流,甚至成为时尚,人人都“咸与维新”时,就孕育着危机:有可能掩盖同在“改革”大旗下,不同利益群体的不同要求和必然产生的分歧。因此,“改革”的呼声越高,越是要明确地提出是什么“改革”?“改革”的目标、方向、路线是什么?应该说,1980年的北大竞选人在这一方面是有清醒的认识和高度自觉的,他们正是要在中国改革成为潮流的时刻,发出自己这一代人的不同于其他利益群体的声音。如前所述,他们这一代是接近中国社会底层的,并且有代表“公众利益”,着眼于国家、民族长远健全发展,而非某个既得利益集团的眼前利益的高度自觉。他们是中国改革的生力军,因此,他们的声音,对中国的改革,无论当时,还是以后的发展,都特别重要。

那么,他们对方兴未艾的中国改革,提出了什么诉求呢?


三、“创造一个上下结合的改革范例”

1、乞求“为民作主”,还是人民自己作主

后来当选为海淀区人大代表的胡平的“竞选宣言”中的一个观点,大概代表了竞选人的共同立场:“公民权利构成了实现民主的基础。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权利更重要的了”,“民主,不是为了选几个好人来照管我们的生活,而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不是说:给我权力,我将帮助你们做你们希望的事;我只是说:投我一票,我将力争更可靠的权力回到你们自己手中”。[46]

这是真正的现代民主观念,它明确地和中国传统的“为民作主”的观念划清了界限。而后者在1980年代以后的中国都很有市场,人们常常将它视为“民主”。中国百余年来的民主运动如此曲折,应该说是和这种“误解”有很深关系。胡平在“论言论自由”这篇长文里,对这样的历史教训有深刻的总结。他指出,这是两个历史过程:首先是人民反抗专制统治(国民党)而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代表”(共产党)身上,“代表”在人民的支持下获得了权力;然后,“代表”掌握了权力,也确实“为民作主”,做了有利于人民的事情,于是就得到了人民更进一步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很容易把这个政权应有的权力视为无限。他们既把这个政权看作是自己利益的代表,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反对这个政权就是反对人民,巩固这个政权就是巩固人民的权利”,“这样他们就赋予了这个政权以神或半神的性质”,“政权成了人民意志和人格承担者,而真正组成人民的那无数个个人却一个个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政权成了人民,人民倒变得不一定是人民”,“究竟谁是‘人民’,谁不算‘人民”,必须由这个政权自己来划定,而它还是以别人是否拥护自己为标准”。――这种荒唐的历史结果,是我们必须正视的。

胡平由此作出了一个重要的概括:“当代专制主义最重要的特点是,它不像近代那样,公开作为人民的敌对力量而存在,相反,它倒是以最直接地表达民意作为自己存在的理由。它的统治的奥秘,与其说基于暴力,不如说是欺骗”。因此,反对当代专制主义的当代民主运动,从一开始就要警惕和揭露这样的欺骗,而最有力、有效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自己来表达自己的意志,自己来争取自己的权利,自己来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拒绝任何“为民作主”的“代表”。同时应该吸取的历史教训是,如果争取民主的运动,不以争取“人民主权”即人民自己主导自己命运的权利为目标,而以夺取与维护权力为全部追求,那就必然走向反面,无法避免自身的异化:以新的专制代替旧的专制。

――在中国改革关键时刻的1980年,总结这样的历史教训以防历史的重演,其重要性与迫切性是不言而喻的。胡平和他的支持者正是在这样的时刻,向中国的民间“立志改革者”发出了这样的呼吁:“一场深刻的改革要得以进行,必须据有权力;但如果它要获得真正可靠的成功,却又必须获得独立的活动,使其在失去权力的时候仍旧能发展,至少也能保得住自己,以便重新积累力量再行创造权力。特别是在一个旧传统过分悠长、保守力量过分顽固的地方,改革力量倘不具有无须权力庇护而仍然能生存发展的独立自主力量,几乎注定要失败的。因此,立志改革者当然要尽力维护那个将大规模改革付诸现实的权力,同时也一定要注意为自己建立起一个可靠的根据地。应该在加强权力的有效职能的同时,为防止权力的滥用而设以必要的限制。从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必须说:改革的成功的标志就在于,改革派能够不托庇权力而存在和发展”。[47]


这里所说的几个要点:中国的民间改革力量在参与改革时,必须有自己的“独立活动”,发展自己的“独立自主的力量”;在支持党内改革派行使改革权力的同时,“为防止权力的滥用而设以必要的限制”;最根本的,是要使自己能够“不托庇权力而存在与发展”,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就构成了1980年校园竞选以及此前就已存在的“民主墙”和民间刊物所要发动的“自下而上的改革运动”的基本动因和追求。它能否实现,决定着中国改革的方向与命运。


2、争取人民权利

这种自下而上的改革,必然是以“争取人民权利”为目标与旗帜的。而“人民权利”当然包含人权,思想言论自由权,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一切宪法赋予的公民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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