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


四川广元橘子生蛆，这件事情我是在QQ聊天上看到的，陌生人发来的临时信息。QQ上常有陌生人临时信息，一般我是不往心里去，所以看到这消息，我一点没在意。

今天上网，发现广元橘子长蛆竟是一个属实的消息。也许“竟是”有点大惊小怪了，有传言，然后被证明确有其事，好像已是一个规律，哪里用得着吃惊呢。然而，“传言不实”好像更是一个规律，隔三差五，我会听到有传言，然后又有某某部门或某某地方表示“传言不实”的新闻，以坚定人们不要相信传言的信心。

这未免让人不知如何是好。有了传言，你信还是不信呢，信吧，经常是“传言不实”，不信吧，又经常确有其事。

我能够理解“传言不实”，但无法理解传言确有其事。我想，一件确有其事的事情，不应该以传言的形式存在，而应该有公开的信息。也就是说，真实应该存在于公开的信息之中。这样，就能够让传言变成不实的载体。

然而，现在我基本不能确定一个对待“传言”的态度。忽而有传言不实，忽而有传言属实，权威们在作出这样的评判，而我不知在传言面前如何自处。

例如，广元的橘子生了蛆，这件事是确实存在的。但在传言产生之前，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有了传言，于是才有了真相。而现在的真相到底有多真，可能还是一个问题。既然没有传言，事情就相当于未曾发生，那么那些还没有被传言涉及的事实，谁能担保不会继续被当成未曾发生呢？何况，我还没有设想“极力掩盖”的可能性，在那种情况下，甚至真实的传言也会被被认定为“传言不实”。

报道在纷纷发出：四川广元市旺苍县确实爆发虫害，该县需要处理的柑橘类果品超过1000万公斤。但情况似乎又大可让人放心：第一，政府进行了统一收购作无公害化处理，带蛆的柑橘已严禁上市交易，四川省农业厅已向农业部上报了广元蛆虫柑橘事件；第二，爆发虫害的地方橘子主要是自产自销，并未销往外地；第三，这种虫害对人体并无伤害……

情况是如此令人放心，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橘子生了蛆，却必须等待传言出现，才会作出通报。然而，我想的是，如此令人放心的情况，都不肯说出来，如果有不令人放心的情况，岂不是更不能告诉大家了吗？

四川省植物检疫站表示，此事件有被媒体炒作之嫌。简直是莫名其妙。什么叫炒作，橘子生了蛆，没有任何部门向媒体通报，媒体想炒也炒作不了啊。传言把这个事情炒作了一把，媒体去向你证实情况，帮助你说“大可放心”，这样报道不正是给你当了传声筒吗？按你的意思，橘子生了蛆，任何人也不要说这件事，就是正常了。你管橘子，不许人说橘子生蛆；他管罐头，不许人说罐头过期；管什么事就不许人说什么事，出了事都要当作没出事，那样，天下就太平了？

报道说，对于社会上沸沸扬扬流传着的“广元蛆虫柑橘”的短信，卫生部门将就这些流言和短信向公安机关报案进行追查。我看卫生部门不要报案了，公安机关也不要追查了。橘子生了蛆，没有人向公众说明情况，这是不正常的。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以自己方式告诉了不知道的人，这是理所应当的；形成了传言，有人恐慌，这是正常的。不正常的人报案，要求追查正常的人，这不是黑白颠倒吗？

现在要追查的是，橘子生了蛆，这样的消息应当由哪个部门来“权威发布”，这个部门又为什么不向人们发布消息，从而让人们不能不通过传言来获知信息。我经常听到“一切后果由你承担”这样的话，由于信息不发布，造成的一切后果，包括产生传言甚至引起不安，都要由不发布消息的人承担。

还应当追问，没有传言就没有真相，有了传言是否有真相也是两可，这样的社会信息局面为什么形成。人们只能从传言中觑见一点真实，而埋藏真相的人还随时可以去追查传言，堵塞真相泄露的缝隙，是希望复制“道路以目”的社会状况吗？

每当传言被证明为确有其事，我会不由自主地感谢传言。每当传言被证明为不符合事实，我也基本不会对传言有什么痛恨。我想，在一个不真实的信息环境里，传言便是一种使信息真实起来的自然反抗。我甚至想到，哪怕别有用心地制造谣言，可能也要归功于信息闭锁为它提供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