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宪章签署者访谈之二 - 巴蜀诗人杨远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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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宏:(1945—),重庆江津市人,思想者、评论家、诗人,整体主义诗歌运动发起人之一。中国当代著名诗歌评论家、诗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全省委员会、诗歌委员会委员,现任职四川省职业艺术学院一级作家、教授。已出版《涨落的诗潮》《喧哗的语境》《落幕或启幕》等诗学著作和诗集。其中,《重建诗歌精神》《重建知识分子精神》《基督教在当下中国》等文章,《极光》《诗歌之梦》等诗歌,对诗歌精神、知识分子精神、基督教在当下中国传播的完整和神圣的阐释、倡导、捍卫和重建,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获独立第二届"中国民间诗歌奖*独立奖" ,获奖理由——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现代诗潮到九十年代诗歌的平静潜行,再到新世纪诗歌的蠢蠢涌动,诗歌评论家杨远宏先生始终以一个中国独立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发出自己独立的声音。由对整个中国现代诗命运的关注而普世到对整个中国知识分子精神独立的指正。
诗歌代表作:
光芒尖细的银针
杨远宏 :听从良知和道义的庄严召唤
——我为什么签署《零八宪章》
文章摘要: 我知道并告戒自己,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我绝对不能、也不应该面对社会现实而无动于衷;面对血泪和苦难,而逃避、背叛良知道义和社会关怀。
發表時間:12/26/2008
再过两年,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即将结束。距耶稣降临我们这个世界,庄严宣告不言而喻、不证自明、无可争辩的人生而平等、自由等神圣生命真理,已是两千多年!"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与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中间建立政府,而政府的正当权利,则是经被统治者同意所授予的。"政府为保障人权而设,人民有权选择能否保障他们人权的政府。这是美国《独立宣言》震憾全球、影响深远、义正词严的普世价值和普世真理。距大陆会议通过这个宣言的1776年7月4日至今,已有232年!联合国大会1948年12月10日通过的《世界人权宣言》,向全世界斩钉截铁地宣告:"人皆生而自由;在尊严及权利上均各平等","人人有思想、良心与宗教自由之权","人人有主张及发表自由之权;此项权利包括主张而不受干涉之自由,及经由任何方法不分国界以寻求、接受并传播消息意见之自由","人人有和平集会结社自由之权","人人有权直接或以自由选举之代表参加其本国政府","人人有以平等机会参加其本国公务之权","人民意志应为政府权力之基础;人民意志应以定期且真实之选举表现之,其选举权必须普及而平等,并当以不记名投票或相当之自由投票程序为之"等等。联合国《世界人权宣言》,应是世界各国人权观和人权践行的基础性理念与根本性规约,世界各国,尤其是联合国成员国,其中特别是负有重大使命和责任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均应尊重、遵循而切实践行;否则,就不仅使尊重、践行人权大打折扣而变得可疑,而且,也是对自身都是其成员国的联合国的漠视与貌合神离。距联合国《世界人权宣言》通过至今,这个最短的时间段,也是整整60年!即使以本土的眼光看本土,今年也是虽最终被葬送,却有过给这块土地带来期待和希望的中国立宪100年!梁启超在《论立法权》中指出,"夫立法则政治之本原也,故国民之能得幸福与否,得之者为多数与否,皆不可不于立法定之。……使众人操其权,则所立之法必利众人。……民之利重于吏,多数之利重于少数,昭昭明甚也。……故今日各文明国,皆以立法权属于多数之国民。"受历史条件的局限,该文仅从立法的角度,梁启超的宪政思想显得有些简单而粗疏,但已经隐含了分权制衡、主权在民、民运和国运与主权是否在民切肤相关的宪政要义。
2000多年!200多年!100年!60年!人类经历了多少极权暴虐下,血与火、地狱与深渊的人权和民族的恶梦、血泪和劫难?!人类凭什么要承受、能承受如此这般险恶的多少个2000多年?!200多年?!100年?!60年?!这一切,早该从人类生活中灰飞烟灭,断子绝孙了!好在人权天赋,生命也终不可践踏,除了为了个人或小集团贪婪凶残的私利和特权,极顽固地与人类和国民为敌的极少数地区和国家而外,包括前苏联和前东欧等极权国家和地区在内,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都先先后后去罪从善,弃暗投明,纷纷、甚至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走上了分权制衡、主权在民、自由、平等、人权、民主、共和、宪政的现代文明、现代政治的光明坦途。我们这里呢?《零八宪章》的回答是:"1949年建立的'新中国',名义上是'人民共和国',实质上是'党天下'。执政党垄断了所有政治、经济和社会资源,制造了反右、大跃进、文革、六四、打压民间宗教活动与维权运动等一系列人权灾难,致使数千万人失去生命,国民和国家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除了有目共睹的经济业绩外,同样有目共睹的是,我们这里"有法律而无法治,有宪法而无宪政……执政集团继续坚持维系威权统治,排拒政治变革,由此导致官场腐败,法治难立,人权不彰,道德沦丧,社会两极分化,经济畸形发展,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遭到双重破坏,公民的自由、财产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得不到制度化的保障,各种社会矛盾不断积累,不满情绪持续高涨,特别是官民对立激化和群体事件激增,正在显示着灾难性的失控趋势,现行体制的落伍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歌舞升平,掩饰不了千疮百孔的社会真相。面对这一切,任何一个真正有良知、道义、危机感、责任心和使命感,真正爱祖国和对本民族有近虑远忧的中国公民,尤其是有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社会关怀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都不可能不痛心疾首、忧心如焚,都不可能、也不应该为个人的利弊安危而龟缩躲避。正因为如此,尽管从《零八宪章》发布至今,不过短短10天左右,尽管受到明明暗暗的各种干扰、限制和恐吓,签署者仍急剧增加到高达数千人(这在一个受到威权、屏蔽、恐惧严密掌控而悬心吊胆的国度,简直就是一个惊心的天文数字!)其中好多还是各个领域广受尊重、最优秀的中国著名知识分子。为了"共同推动中国社会的伟大变革,以期早日建成一个自由、民主、宪政的国家,实现国人百余年来锲而不舍的追求和梦想",为了这块土地和我们民族,为了年轻一代和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随时可能落入缺少制度保障的人权恶梦和灾难的深渊,为了社会从对抗转向和解后,真正的稳定和谐与长治久安,作为一名中国知识分子,听从良知和道义的庄严召唤,我重如千韵,从不轻率签名地在《零八宪章》庄重地签下了我的姓名。
也有人对《零八宪章》第三项第18条"联邦共和"的台海关系主张,感到困惑和疑忧。这种缺少政治学和法学常识的困惑与疑忧,虽纯属杞人忧天而多余,却可以理解。从法理上讲,组成联邦的各政治共同体都没有独立的主权,也不是作为主权独立国家的、国际法上的主体。只有这样的各政治共同体组成的统一联邦国,才有独立的主权,才是作为主权独立国家的、国际法上的主体。这就是说,联邦仍然也必然、必定是一个统一的主权国家,而不是在主权国家内的国家分裂。世界政治版图也明白无误地表明,英国、美国、德国、俄罗斯等等许多联邦制国家,都是统一的主权国家。没有一个政治神经正常的人,会蒙昧无知、大惊小怪地认为上述国家在分裂它们的国家。众所周知,台海两岸的分裂,是国共内战遗留的历史后果和现实图景。结束分裂,实现和解与统一,恰恰是《零八宪章》虽可深研商讨,却真诚、切实地体现出宪章起草者为民族和国家,深谋远虑的政治使命感和责任心。更有人总是以中国有特殊的文化命脉和传统,有特殊的中国国情,总之,以中国的所谓"中国特色"来抵制人类普世价值,抗拒民主宪政。这更是不堪一驳、自欺欺人的欺世之谈。姑不论举世那么多民族和国家,难道就没有它们自己特殊的文化命脉、传统和特殊的国情?难道就没有它们自己国度的国别特色?它们却都纷纷认同人类普世价值,行之有效地共同走向了民主宪政。仅就中国而论,难道台湾、香港、澳门不是中国的一部份?难道它们没有特殊的中国文化命脉、传统,和特殊的内在于中国的"国情"?为什么在它们那里照样能够有效地实现民主宪政,在内陆、大陆的国度就畏之如虎,就偏偏不能实行民主宪政呢?如此不顾经验事实、捉襟见肘的欺世之谈,听起来,既像是强权就是真理、强调夺理的专横诡辩,更像是墓穴之外一声声隔世的哀嚎。
坦率承认,作为一个痴迷于学问和思想的知识分子,我更渴望安稳而宁静的空间和生活。我的世俗诉求,也可以简朴到养命、读书和写作。我也不希望社会的大动荡和大失控。与其他同胞一样,由于长期生活在法制不健全,人权得不到制度化有效保障的不安和忧惧之中,在签署《零八宪章》之前,我经历了一段良知道义与利弊安危交争的痛苦煎熬和挣扎。虽然我一直有对圣徒和英雄的心仪与苦行,却从来就不是,也不打算充当什么圣徒和英雄(虽然我深知,我们这块土地和我们这个时代,恰恰紧缺、急需圣徒和英雄)。我对被弄得极其阴险、残暴、卑鄙、肮脏和血腥的所谓"政治",也深恶痛绝。我不知道,我为之羞愧和不安的上述一切犹豫、怯懦和忧愤,到底是我个人的悲哀,还是社会的不幸?!但是我知道并告戒自己,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我绝对不能、也不应该面对社会现实而无动于衷;面对血泪和苦难,而逃避、背叛良知道义和社会关怀。在当下中国,仅能做到洁身自好已属不易。我深深理解并哀怜那些平时风头十足,真正遇到本质性的大是大非,明明有中央保障人民表达权的一再承诺,却慑于身家利害而陡然虎头蛇尾,犬儒矮化,想签想表态而终于不敢签、不敢表态的银样蜡头枪。谁之罪?能怪他们吗?……
经过解决物质问题的改革开放30年,中国再一次走到了解决人权和精神问题紧迫的历史关口。中国向何处去?再一成了朝野无可回避的揪心课题。照马克思主义看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决定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中国的经济基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中国的包括法制、政治等等在内的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能不变吗?在任何历史的紧要关口,一个民族,总得有人站出来说话。如果连敢于站出来说话的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民族就真正没有希望了。参政议政,是公民的合法权利、义务和责任。今天,我们这个民族终于又有人站出来说话了,并且有了惊天动地的共鸣和回声。这是必将载入史册的中国思想史、中国历史上的巨重时刻和丰碑。我应该重申,中国的所有问题,归根结底是同一个问题,也就是政治体制问题。政治体制不改革,中国的任何问题都不可能得到真正、彻底的解决,只会越演越烈,中国也就没有希望和出路,以致最终酿成不可收拾的乱局。我殷切地希望、期待中国的最高领导层,能够顺应世界、人类文明的大潮,真正体恤、倾听人民的意愿和心声,以对民族和国家高度负责的使命感和高瞻远瞩的政治大智慧,和平稳健地引领中国走向真正的自由、民主和宪政,你们也将因此而成为民族的圣徒和英雄,成为中国历史上高耸云天的划时代旗帜和丰碑。
会有这一天吗?这一天又何时能等来呢?但愿我不再总是看见:遍地跪拜爬行的人格侏儒和经济动物。阿门!
2008年12月24日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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