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立:上访制度的阳谋
中国传统政治制度是具有悠久的宫廷密谋传统的阴谋制度。所谓阴谋,就是阴险的谋略,简单地说,就是谁比谁更阴险。当年瞿秋白做了一阵党的领导人,就哀叹自己不是“政治动物”而只是一个人。搞政治搞成了动物,连人都不是了,政治够肮脏的了。
我一朋友在党校念书,我问他都有什么课目,他说主要是《阴谋学》,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有这课程。 中国人一旦搞了政治,就经常被政治搞,搞到后来,就不要脸了。脸没有了总不好,只好做个假脸戴着,这叫做面子。所以政治讲面子,面子大了,就叫做面子工程。有了面子,脸就可以不要。
阴谋说出来,总有一种不要脸的感觉,所以就得动用面子,生生得“阴谋”被改成了“阳谋”。阳谋的意思是说,我就不要脸了,怎么着,你能奈何我?
阳谋是毛发明的,当然他是个伟大的发明家,发明了很多,比如大跃进、文化大革命之类。毛在野的时候,是个民主派,组织农会抗税,组织工会罢工,和政府对着干。毛执政后,又解散农会工会,禁止抗税罢工。 毛需要一个民主的面子,就发动大鸣大放,要求全国人都来给执政者提意见提建议,越多越好。叶公好龙是因为龙没有来,龙真的来了,叶公吓破了胆。毛面对这些真诚的批评勃然大怒,老虎屁股摸不得,决绝地将这些批评者置之于死地。
毛在解释他这样做的合理性时得意地说,这叫引蛇出洞,叫阳谋。这一招其实不算什么,运气不好的时候谁都可能碰到。比如在火车站,一个少妇勾引你上床,等你刚办完事,她家男人一手拿结婚证,一手拎菜刀出现,他说你搞了他老婆,你能说什么?
从前我住在右安门附近,就是北京南站,那里有一个很小很破经常紧锁的大门,挂个牌子“最高人民法院人民上访办公室”。每每从那里路过,我常常惊讶于那些睡在垃圾堆里衣衫褴褛的上访者,他们之可怜和凄惨令你有活在地狱的感觉。
在共和国公民孙志刚被体制活活打死后,收容制度已经被非正常地取消了,但还有见不得人的劳改制度、城管制度和上访制度。这些制度不仅违宪,更严重地侵犯人权。这些非法制度的取消是必然的,除非中国的将来更糟糕。
上访制度的设计原理来自于黑暗透顶的皇权专制时代的拦轿喊冤告御状,依靠清官和皇帝,用更大的权力来制约较小的权力,着眼点在于权力而不在于人,它的意义在于权力崇拜而不是是非公理。
秋菊被村长羞辱,秋菊开始倾家荡产地上访,背井离乡战战兢兢游走于各个森严的衙门口,这其实是政府对公民更大的羞辱。当秋菊终于用市长的权力压制了村长的权力时,秋菊胜利了么?不,是市长的胜利。这里与法律和正义没有任何关联。
上访制度的设计在中国这个畸形的现实中形成引蛇出洞自投罗网的局面,上访者和上访信往往落入另一当事人之手,而这一当事人基本都是官僚集团或权力部门,他可以人赃俱获地对上访者进行更严重的迫害。精神病院只是迫害场所之一罢了,迫害机构竟是公权力,迫害费用也由纳税人承担。
上访者因为对上访制度的信任,往往导致对权力的依赖和迷信,而丧失自己对正义感的勇气和执行力。其结果是,在缺乏操作诚意的上访制度欺骗下,从倾家荡产到家破人亡,受尽人生屈辱,生不如死,欲罢不能,欲哭无泪,这就是坏制度的恶果。
上访制度是对法律的僭越和鄙视。在法律面前,可以清晰地识别原告与被告,审判过程和法律程序至少在理论上已经较为完善。但在暧昧不清的上访制度中,一切都是糊里糊涂的黑匣子,好像傻大姐信箱一样,幻想可以浇灭在心中怒火。而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事情。
取消上访制度,有利于法治建设,法律将得到更好的尊重。
取消上访制度,有利于公民意识提高,公民拥有批判政府的权利,用不着去求政府。
取消上访制度,有利于提高公民的正义感。当法律程序不能赢得正义时,公民天然拥有自主寻求正义的权利,杀人有罪,杀恶人即是行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永远保留的公民的反抗权利是人类最朴实最基本的法律,这也是一些国家公民持枪权的原始依据。
取消上访制度,有利于打压官僚集团的权力欲和肆无忌惮,使强大而独立的民意和法律对其产生真正的威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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