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琳(美国)
从那天起,国际政治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名词:西藏问题。
1959年3月21日,星期六。订阅《纽约时报》的美国民众从家门口拿到报纸,浏览头版标题时,看到一篇特别报导。这篇前一天发自印度新德里,题为“藏人在拉萨与中国人交战”的报导首次披露了拉萨发生的事件。当美国人看到这篇报导时,事情已经发生了整整十一天,“拉萨事件”已经演变成了“拉萨战役”。
关于这个事件的中心人物达赖喇嘛,报导仅说“西藏统治者达赖喇嘛去向不明”。不过,就在《纽约时报》的读者们阅读报导的时候,达赖喇嘛正在一座名叫宗确辰耶的小寺庙里宿营。他与家人、经师,以及部分噶厦政府成员等离开拉萨已经四天了。当时未满24岁的达赖喇嘛很可能并没有想到,此一去,就是整整半个世纪。
50年前达赖喇嘛出走印度这个历史事件,经过各种有意无意的渲染和加工,几乎变成了一个“当代神话”。即便是“神话”,汉藏两族也有不同的版本。汉人中流传的版本中,比较典型的有两个。国人私下流传的版本是“让路说”:毛泽东宽大为怀,给达赖喇嘛让了一条路,任他借道山南逃亡印度,否则达赖喇嘛插翅难逃。对外的版本则是“劫持说”:拉萨发生有预谋,有组织的反革命叛乱,叛乱分子选定3月10号这天动手,解放军忍耐了十天之后,奉命向妄图分裂祖国的反动分子还击。反动分子溃逃之时,将达赖喇嘛劫持到印度。这个版本至今还在流传。
藏人中流传的版本说的则是“红汉人”试图绑架达赖喇嘛,但是各路神灵纷纷相助,达赖喇嘛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走出罗布林卡宫。之后的两个礼拜里,大多数日子空中乌云密布,遮挡了飞行员的视线,因此“红汉人奈何不了观音菩萨”,达赖喇嘛一行成功进入印度,西藏文化的一线血脉得以域外保存。这两个版本都是对这个西方记者称之为“世纪大事”的事件作出的解读,汉方偏重宣传,藏方偏重宗教。然而,历史即非神话,也非宣传。在对历史事件解读之前,我们首先要了解的是,达赖喇嘛为何出走?
一、关键一周
1959年3月10号上午,达赖喇嘛一如往常,早晨5点起床,去小经堂打坐。打坐之后,他照常去花园散步,享受清晨的宁静。可是,走进花园,他隐隐听见宫墙外传来喊叫声。达赖喇嘛匆匆走进宫室,派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出去的人很快回来,向他报告拉萨民众正从四面八方涌向罗布林卡,说是要阻止达赖喇嘛去军营观看预定的演出。“拉萨事件”就此拉开序幕。
从目前已经公布和出版的各种史料中可以看出,1959年3月的拉萨事件并非如我们一向被告知的那样,是一个在美国和印度情报部门精心策划下,早有预谋的事件。导致事件的发生有一个过程,在此期间,各种异乎寻常的因素综合在一起,双方沟通不良,相互猜疑,对局面都有误判,加上一方对“帝国主义”和“反动派”作用的夸大;而另一方则是民怨长期积累,借着“达赖喇嘛看戏”这件小事突然爆发。事件的起因仁夏加先生的著作《龙在雪域》中有详尽的描述和分析,此处不赘。
“拉萨事件”爆发时,拉萨,乃至西藏地区是什么样的局面呢?当时拉萨城外住了大批康巴难民,“四水六岗”,即康巴游击队,在山南活动。山南许多地区在康巴游击队的控制之下。张经武和张国华都不在拉萨,拉萨的日常工作由政委谭冠三主持。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两名电报员阿达和诺布虽然已经从印度回到西藏,并且根据CIA的指示去过拉萨,设法见达赖喇嘛,但是侍从长帕拉担心他们惹来麻烦,不肯让他们觐见。二人于是离开拉萨,去山南找四水六岗卫教军总指挥贡保扎西。事发之时,他们远离拉萨,3月25日才在加里宗的巩多江加入达赖喇嘛一行,并与CIA取得联系。而贡保扎西本人那时在山南某地,对拉萨的事一无所知,他得知“拉萨事件”的时间跟美国民众得知的时间差不多,还是从印度电台的广播里听说的。不过,四水六岗那时候已经化整为零,一支约50人左右的小分队就驻扎在离拉萨不远的贡卡,守着藏布江的渡口。正是这支小分队,在达赖喇嘛一行出走事件中,起了重要作用。
当时拉萨有两套政府体系,一套是噶厦政府,另一套是西藏自治区筹备委员会。噶厦政府的两名司伦已经辞职,达赖喇嘛没有指定继任者,噶厦政府差不多等于半瘫痪。这两套政府班子中,筹委会根据中央的指示“坚持大权独揽,集体领导的原则”,但是有些工作依然责成噶厦政府执行,因此两套班子互相牵制,但是都无法掌控全局,而普通民众则对这两套班子都不信任。也就是说,西藏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
“拉萨事件”中有一点常常被忽略,即民众的愤怒并不仅仅指向中方,同时也指向噶厦政府。当时包围罗布林卡的民众除了高喊“中国人离开西藏”之类的“反动口号”之外,他们也对出入宫殿的噶伦们呼喊“不要拿达赖喇嘛换大洋”,“达赖喇嘛比一袋大洋更宝贵”等口号。民众认为是噶厦政府的无能使得达赖喇嘛被架空,如今当他面临危险,噶厦政府却无力保护他。正是出于对政府的不信任,民众才觉得自己必须挺身而出。历史的诡异在于,包围罗布林卡事件以惨烈的结局告终,却是普通藏人打破西藏权贵对政治事务的垄断,直接参与政事的开端。同样的原因使得噶伦们反复劝说民众离开,可是无法奏效,民众在现场推选了自己的领导人,根本不听噶伦们的话。
大规模的群众事件一旦爆发,其走向往往很难控制。事件爆发之后,各种力量纷纷出现,各有各的目标,各有各的策略,形成不同的层面。最外层的是那些直接参与者,他们的目标通常很简单,也很直接,然而,真正左右事件走向的,往往并不是他们。“拉萨事件”亦如此。当成千上万的拉萨市民,三大寺的部分僧侣,以及住在城外的一些康巴难民涌向罗布林卡的时候,各种力量随即开始幕后的运作。发生在3月10日到17日这关键一周内的幕后运作,决定了历史的走向。
二、“打”与“逃”的部署
3月10日一早,大批拉萨民众涌向罗布林卡这件事,双方都是措手不及。民众的愤怒剧烈爆发,很快出现暴力行为。达赖喇嘛宣布取消去军区礼堂观看演出,希望民众离开,派三位噶伦去军区当面对谭冠三解释。当天谭冠三将军给达赖喇嘛写了第一封信,达赖喇嘛次日遣人送去答复。今后的几天里,双方你来我往,各写了三封信,直到3月16日为止。1959年3月29日,也就是达赖喇嘛进入印度的两天前,新华社发表了这些信件,作为达赖喇嘛被叛匪劫持的证据。新华社评论员当然不会说明,这些信件不过是双方拖延时间的表面文章。
事发突然,双方都不得不根据各自的判断迅速作出决策。事发几个小时后,西藏工委向中央电报拉萨发生的事。次日,工委再次向中央电报事件的发展,并且提出“从一系列情况看来,反动分子当前的主要阴谋是设法劫走达赖。而达赖被劫走有可能也确实是存在的。”这个判断成为“劫持说”的开端。
3月11日夜晚,中央给西藏工委指示:“西藏上层公开暴露叛国反动面貌,是很好的事,我们的方针应是:让他们更加嚣张,更加暴露,我们平乱的理由就更为充分。中央军委正在积极进行军事准备,但是什么时候开始平乱行动,要看形势发展才能决定。”也就是说,“拉萨事件”的次日,中方已经作出了“军事行动”的决定,何时展开这一行动只是时间问题。接下来的几天里,中央军委给西藏工委一系列有关军事行动的具体指示。毛泽东当时在武昌,他在“拉萨事件”爆发的第三天,即3月12日,就明确指示西藏工委“军事上采取守势,政治上采取攻势”的策略,指出这一策略的三个目的是“分化上层,教育下层,引诱敌人进攻”。为什么要“引诱敌人进攻”呢?因为毛泽东希望借此机会大打一仗,小打小闹只会让达赖喇嘛等人逃走,虽然这样也不坏,“但是不如争取大打一仗为更有利”。因此,就在谭冠三将军与达赖喇嘛信件往返的那些天里,中方在暗中进行周密的军事部署。从这些文件里不难看出,“拉萨事件”到“拉萨战役”是必然的,而且也是无法避免的,武装冲突迟早会发生,就算3月没事,也是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
达赖喇嘛亲政,是“临危受命”。1950年他登基后的第一个行动,就是避难亚东,随时准备逃亡印度。当时他面临几种选择,一方面是他在印度的哥哥催促他尽快离开西藏;另一方面是三大寺的堪布和噶厦政府请他尽快回拉萨安定人心,同时中央驻藏代表张经武将军正在前往亚东的路上,要与他面谈。年方十六岁的达赖喇嘛决定等到见了张经武再做决定。见面之后,达赖喇嘛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返回拉萨,与中央政府合作的决定。
五年的合作却使达赖喇嘛深感失望。他觉得自己留在西藏已经无能为力。1956年,达赖喇嘛去印度参加释迦牟尼两千五百周年纪念活动时,他的二哥嘉乐顿珠通过印度情报局长穆利克,向尼赫鲁总理提出了达赖喇嘛避难的请求。不过,在尼赫鲁和周恩来的劝说下,达赖喇嘛还是改变主意回到西藏。那时候,康区和安多土改过激导致藏民反抗,烽火已经波及噶厦政府管辖之下的西藏地区。西藏各地狼烟四起,谁都不知道局势会朝什么方向发展。达赖喇嘛陷入两难处境。他虽然不支持康巴人的武装反抗,但是也不愿意派藏军去镇压同胞。那时候,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连接内地与西藏的公路早已经修通,机场也已建成。对毛泽东来说,西藏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去“经营”了,达赖喇嘛和噶厦政府的存在已经变得碍手碍脚。在这样的情况下“打一场大仗”,彻底甩开达赖喇嘛和噶厦政府,显然“为更有利”。
但是,对于藏人来说,达赖喇嘛不仅仅是布达拉宫里那位未满24岁的年轻人,他还是西藏历史的延续和宗教的象征,他的安危关系到西藏的命运。因此,无论是对噶厦政府,还是对普通民众来说,达赖喇嘛的安全是头等大事。四水六岗的军规里,有一条是没有批准不得进入拉萨,就是担心一旦在城里打起来,危及达赖喇嘛。因此,当形势越来越紧张时,噶厦政府成员们要做的,就是确保达赖喇嘛的安全。在当时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是将他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区,也就是解放军尚未控制的山南地区,到了那里之后再与中国方面交涉。在当时来说,这是选择之一,而且是最后的选择。
于是,达赖喇嘛的侍从长帕拉和噶厦政府成员们,开始秘密进行准备,将年轻的西藏政教领袖转移出战云密布的拉萨。
三、出走日期和路线的选定
1959年的藏历新年,理塘人贡嘎桑天在贡卡地区一个叫察德宗的地方。他是四水六岗卫教自愿军之下的一支小分队的三名负责人之一。四水六岗是20多个部落人马的松散联盟,各分队基本上由本部落的人员组成。贡嘎桑天手下有个名叫洛桑益西的20岁年轻人。洛桑在14、5岁时就被送到北京去学习,五年后,他毕业返藏,却参加了游击队。他偶尔会去拉萨,跟部分噶厦成员秘密联系。
新年过后的某天,附近村庄的三位老者来见贡嘎桑天。其中一人告诉他们说,他们村里有人刚从拉萨返回,说是罗布林卡出事了。他们觉得不大对头,应该通知四水六岗的人,一旦拉萨事急,多少有点准备。贡嘎桑天听说此事之后,立即召集小分队的几名领导人开会,同时派人骑上快马去四水六岗设在洛卡的总部,请求进入拉萨打听消息。信使出发后,贡嘎越想越不放心,怕信使往返耽误时间。他决定不等总部批准,先去拉萨看看再说。次日黎明前,贡嘎带着洛桑益西和一个名叫旺楚茨仁的年轻人,策马飞驰罗布林卡。渡河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们只好派人先行通知几位噶伦,要他们在距离罗布林卡不远的河边见面。次日,他们赶到拉萨,与三名噶厦政府官员会面。贡嘎桑天向政府官员们表示,如有必要,他们分队愿意护送达赖喇嘛前往他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在这次会面中,他们商讨了达赖喇嘛出走的路线和日期。
在他的回忆录里,贡嘎桑天没有说明这次会面的具体日期。根据其他资料推测,应该是在3月14日前后。此时,拉萨的形势已经十分紧张,几位噶伦已经开始秘密做逃亡准备,并指定达赖喇嘛的侍从长帕拉具体执行。
帕拉当即做出两个重要的决定。第一个决定是派人去山南寻找阿达和洛泽,通知他们达赖喇嘛有可能出走印度,要他们立刻启程去拉萨。由于阿达和洛泽一直处在游动状态,信使六天后才找到他们。当时二人完全不知道拉萨的事。得到消息后,阿达立即向CIA报告,得到的指示是马上去拉萨,但是事情发展的速度显然超出他们的预期。他们两人后来是在隆子宗见到达赖喇嘛的。
帕拉做的另一个决定,是派一位僧官去印度领事馆,向领事齐巴说明,一旦情况紧急,达赖喇嘛有可能不得不出走印度,请齐巴向印度政府报告。齐巴希望得知达赖喇嘛的出走路线,以及进入印度的地点。帕拉答复说具体细节尚未最后决定,只是为了谨慎起见预先说明。齐巴据此电报印度政府。后来,印度总理尼赫鲁说,3月14日他收到来自拉萨领事馆的电报,应该就是传达这个讯息的。五天后,齐巴收到印度政府的回电,同意达赖喇嘛避难的请求,但那时达赖喇嘛一行已经离开拉萨,去向不明,讯息无法传递。
接下来帕拉要做的就是安排骡马、口粮,决定出走人员,安排藏军守卫渡口等等细节,为了确保达赖喇嘛饮食的安全,甚至专门携带了厨具。这一切都是在极端保密的状况下进行的。保密的对象不仅是中方,同时也对民众保密。当时民众情绪激昂,对噶厦政府官员完全失去信任,进出罗布林卡的车辆都会被搜查,防止达赖喇嘛被送到军营里去,甚至连信使进出都很费周折。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达赖喇嘛出走的消息走漏出去,结果可想而知。
拉萨一片混乱,民众有的上街游行,有的守在罗布林卡宫外。噶厦彻底分裂,噶伦们有的躲进中方军营,有的躲进罗布林卡宫,已经失去政府功能。民众代表虽然推选出领导人员,但是并没有统一指挥和具体安排。在那样无序的状态下,唯一安排周密,而且最终成功实施的,大概就是达赖喇嘛出逃的计划了。
四、走出罗布林卡
虽然一切基本就绪,然而是走是留这个最后的决定,还得由达赖喇嘛本人来做。可是,达赖喇嘛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拉萨的形势已经相当紧张,解放军增援部队进城,重武器运达拉萨等消息不断传来。消息在人群中传播,民众的情绪更加激昂。达赖喇嘛焦虑不安,感觉自己宛如坐在两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中间。他一次又一次降神,请求保护神的指示,几次得到的指示都是“留下”。他希望还能劝说民众离开,以避免巨大的生命损失。但是,民众不肯离开。
3月15日,达赖喇嘛收到谭冠三送来的第三封信。中共党史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解放西藏史》中披露,这封信是由中共中央总书记邓小平前一天亲自拟定,以谭冠三的名义送交达赖喇嘛的。毛泽东为这封信做了批示,明确指示“这些信,准备在将来发表。”不过,后来发表的信中,并没有包括附在邓小平、谭冠三信中的另一封信,即阿沛·阿旺晋美写给达赖喇嘛的信。信中告诉达赖喇嘛说,和平解决危机已无希望,解放军已经采取严密措施,防止他出逃。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最好回信告知谭冠三他所在的具体位置,这样炮手就会避开他的宫室。达赖喇嘛的回信没有说明他所在的地点,但是答应几日后设法秘密去军区。阿沛·阿旺晋美在《中国藏学》1988年第2期发表的“谈1959年‘3月10日’事件真相”一文中,只字未提这封信。《解放西藏史》中未提阿沛·阿旺晋美的信,却提到达赖喇嘛给阿沛的信,但是没有公布内容。
在达赖喇嘛和几位噶伦看来,谭冠三的这封信无疑是一份最后通牒,而阿沛的信则道明了形势已经不可逆转。可是,直到这时,达赖喇嘛仍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3月17日下午,达赖喇嘛再次降神。这次,处于迷狂状态的国家神喻洛桑吉美突然高叫“走!走!今晚!”话音刚落,宫墙外传来两声巨响。两发炮弹落在罗布林卡北门外的沼泽中,仿佛是大战即刻降临的信号。达赖喇嘛别无选择,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1959年4月27日《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在驳斥尼赫鲁总理会见达赖喇嘛之后发表的谈话时,坚持“劫持说”,至于那两发炮弹,评论员说那不过是“劫持达赖喇嘛的叛乱分子向达赖喇嘛任意编造了一个恐吓他的谣言”,间接否认有人朝罗布林卡开过炮。阿沛的文章也没有提到这两发炮弹。直到49年之后,《解放西藏史》中才提到,3月17日下午3时许,一个名叫曾惠山的运输站民兵兼经济警察,“违反军区规定,擅自用60迫击炮向罗布林卡的叛乱武装还击了两炮。炮弹落在罗布林卡以北围墙外二三百米处。这两发炮弹,立即成为西藏反动上层挟持达赖出逃的口实。”
《解放西藏史》没有提起1959年3月20日“中央关于达赖逃跑暂不向外宣布等问题给西藏工委的指示”。这份只公布了“节录”的文件指示西藏工委:“……对于达赖逃跑暂不向外宣布,暂时不把达赖放在叛国头子之内,只宣传叛国分子挟持达赖。这对打击敌人利用达赖名义号召群众叛乱,可能有些好处。”
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的谋略,都改变不了历史的走向。
1959年3月17日夜晚近十点,达赖喇嘛走进供奉他的保护神大黑天的经堂。几名僧侣正在念经,没有人抬头张望。在安详的颂经声里,达赖喇嘛走到保护神像前,献上一条哈达,以示告别。然后,他坐下来,翻开一本经书,恰好翻到佛陀有关“提高信心和勇气”的教导。
达赖喇嘛回到卧室,换上黑色藏袍,戴上一顶绒线帽。走到院子里,他摘下眼镜揣进衣袋,接过一名卫兵递给他的步枪,扛在肩上,跟着两名卫兵走出罗布林卡宫,穿过人群走向拉萨河,背影渐渐消失在昏沉的夜色之中。
从那天起,国际政治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名词:西藏问题。
2009年2月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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