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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美国这个事物?
日期:3/18/2009 来源:文化纵横 作者:高全喜


按照上述的理论考量,那么是否就意味着美国模式与中国道路就必然缺乏内在的联系,新自由主义的经济学及其背后的中国通往美国之路就走不通呢?显然,最近一个时期,尤其是伴随着美国这场经济危机,对于中国的新自由主义讨伐之声愈演愈烈,按照他们的说辞,新自由主义或市场经济在美国既然已经导致经济崩溃,那么在中国就更是毫无前途。他们从国际和国内两个方面又重新扯起社会主义的大旗,一方面配合国际上的左派,倡导社会主义经济理论在这次经济危机之后的全面复兴,重弹前苏联的计划经济和马克思的共产经济,另一方面针对国内经济问题,大力弘扬毛时代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经济政策和社会政策以及与之相关的教科文卫体制。对于上述问题,我们有必要结合美国的这场经济危机给予理论上的回应。

我们必须明确,美国的这场经济危机以及在世界范围内所产生的影响,充其量只是一个经济政策层面上的事情,并没有从根本上撼动西方的宪政民主乃至自由经济这些主导性的政治与经济制度。从中华民族的前途来看,中国要融入这个世界潮流之中去,由此而展开的对于中国现行的经济体制乃至政治体制的改革,这是必然的不可阻挡的趋势,并不会因为这场经济危机而受到重大的影响,甚至出现显著的倒退。所以,从这个根本的大势来说,国内思想理论界,尤其是左派所兴起的,从经济到政治的全面回潮,是没有前途的,在理论和实践上也是错误的。中国要保持国民经济的良性发展,要确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主体性,必然还要继续进行政治宪政主义和经济自由主义的改革,从而融入到世界的大格局之中。当然,在这个大前提下,如何富有成效地,而不是教条主义地进行这两个方面的改革,在改革方式、推进步骤、政策实施等方面,确实要秉承实践理性的精神,审慎考量。特别是经历这场经济危机,我们特别要思考,什么是美国模式,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全球经济,什么是中国特色,什么是民族精神,等等。

在此,我有一个提法,即我们如何看待美国这个事物,之所以把美国作为一个“事物”来看待,其用心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我们要采取一种现实主义的方法论,来看待美国这样一个社会政治经济体,认清它的制度形态、价值立场以及内政外交中的两个面相。虽然中美关系是一个攸关双方的国家间关系,而且美国前副国务卿佐利克所说的“利益相关者”,确实为中美关系问题给出了一个很恰切的定性,但是,如何理解这个利益相关者,站在不同的立场是有不同的解读的。在这个问题上,本文并不赞同那种教条的自由主义价值观,并不认为这个利益相关者就可以一览无余地把中美间的利益分歧完全抹掉。在利益相关这个共同点(公分母)上,应该清醒地看到中美双方还有各自的国家利益,甚至这种国家利益还是相互对立的。因此,把美国当作一个事物来对待,就不是理想主义地看待美国,而是现实主义地看清其内政与外交的两分,全球主义与地缘政治的两分,认识到这恰恰是美国这个事物既矛盾又统一的性质所在。这次经济危机,美国在全球所采取的一系列策略,不过是这个事物的本性表现,对此我们既不能将其理想化,也没有必要把它妖魔化,而应该采取现实的理性态度,审慎地看到这是美国这样一个事物处理自身问题的一种高级的政治智慧。

显然,美国模式是当今世界格局中一种利益最大化的优良模式(尽管其仍无法避免经济危机的发生),但如何学习这种美国模式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我们需要探讨的是,如何在中国的现有条件下,建立一种符合美国模式之基本原理(这些原理并非美国独享)的中国模式,而且这种中国模式的建立,在相当大的层面上又是在与美国的国家利益相抗衡的情况下构建出来的。用一句俗话来说,这是一种既斗争又合作的关系,是一种求同存异的共同生长的关系。我们认同一些普遍的原理,美国模式、中国模式都应该符合这些原理,但各自国家分享普遍原理的方式是有差异的,因此,各自的国家道路也是不同的。譬如,就这场经济危机来说,我们之所以不能照搬美国的模式,其中一个基本的事实在于,美国的经济危机可以通过美国的霸权而让世界其他国家买单,更远一点说,整个西方世界在建立各自国家的宪政民主和自由经济制度时,可以采取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方式解决国家内政问题,而中国在自己的国家建设道路上,在过去的三十年和今后未来的相当时期,显然不可能采取这种方式。这倒不是中国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可能的问题。缺乏这样一些因素,像中国这样一个历史性的大国,在宪政制度和市场经济的建设过程中,如何防范经济危机,如何解决民主政治的困境,这些都不是从美国那里能直接学到的。为什么说中国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是一种教条,就是因为他们只是看到了自由市场经济这一个面相,没有看到宪政民主制度、国际政治中的地缘政治、全球垄断、美元霸权等另外一些面相。

我认为,就直接的现实层面来看,中国政府参与美国政府提出的全球救市的政府行为是明智的,也是符合中国之国家利益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前面指出,尽管我们在道德上并不认同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和美元对全球经济成果的掠夺,乃至对中国三十年经济改革成果的掠夺。但是应该看到,那是基于美国百年历史形成的国家实力所带给这个国家和人民的福祉,而且中国在20世纪末的全球化进程中,三十年来的改革开放在总体上是与美国共同分享全球化的成果的,中美在这个方面确实具有共同的利益。参与救市,维系这个中国仍然能够从中获得经济红利的国际经济秩序,对于我们是有利的,尽管代价也是巨大的。但是在参与救市的过程中,也要看到这不是一味的救助,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应该合理而审慎地追求中国的国家利益,强化人民币以及中国经济在全球国际经济秩序中的地位,这是我们参与救市的一个前提。当然,这里存在着一个有效的国际机制的设计与权衡问题,需要负责任的有良知的中国政治家的理性运作。

此外,中国应该看到自己参与国际经济秩序的自身经济能力的缺陷,要总结国民经济体系的良性结构,在此,我认为要避免这样一种重大的误导,即看到美国自由经济导致了这场危机,就由此否定在一个国家政治体内的自由市场经济的存在依据,也就是说,我们并不能因为看到全世界各国政府都采取一种政府救市的国家主义的经济政策,就因此也在国内经济中同样克隆、照搬这样一种国家主导的经济政策,这完全是两码事。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新自由主义的主张,在国内经济政策上依然是有道理的,在国内中国依然应该采取新自由主义的市场经济政策,这也正是本文反对左派在国内企图重新恢复计划经济那一套的原因所在。看上去,面对这场经济危机,我们似乎在采取两种对立的政策,一方面是对外的参与政府救市的,带有计划经济色彩的全球凯恩斯主义;另一方面我们在国内仍然要继续推行新自由主义的市场经济,真正实现一个繁荣的、藏富于民的市民社会。

最后,也是关键的一点,我认为,就美国来说,甚至就数百年的西方现代民族国家的生长发育的轨迹来看,在它们那里经济与政治的两分是可能的,因为它们已经建立起一个基本的制度平台,经济政策层面上的凯恩斯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可以共享这种基本制度的平台。但是中国的问题在于,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尚未完全进入一个现代性的社会,所以就国家的经济政策来说,我们的政治与经济还没有发展到一个可以共享同一个制度平台之两分的成熟程度。因此,中国三十年的经济体制改革,还必须与政治体制改革相配套,也就是说,我们在面对美国的这场经济危机及其与中国的相关性问题时,一方面要在两分的情态下参与国际经济秩序中的全球化进程,另一方面又要在国内进行市场经济体制与民主宪政体制的配套改革。现在有一种论调,认为美国的这场经济危机及其对于全球化的影响,使得社会主义和政府主导的计划经济占了上风,中国应该追随这个大势,在经济领域重新确立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和计划经济体制,在政治领域不再进行体制改革,重回三十年改革前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体制,这样才能确保我们不再发生美国这样的经济危机,并且不受美国经济危机的不良影响。我认为这是一种愚蠢的观点,原因有两个。

第一,中国不可能闭关自守,在政治经济等领域退回到一个孤立封闭的状态。因为我们既不可能像晚清那样保持一个王朝政治,甚至也没有了三十年改革前的苏东社会主义经济体系,一个完全孤立封闭的国家主导的政治经济体制如何在当今世界存在下去,这本身就是无稽之言。要开放和改革,面对的必然是当今世界的主流格局,我们要参与进去,并维系民族国家的良好前景,首先必须确立一个能够为世界共享的制度平台,这个平台就目前来说只能是一个宪政民主和自由经济的制度平台。第二,经济与政治的两分,是在这样一个制度平台下的现实主义,而我们在这样一个平台尚未建立起来的时候,就不能采取两分的态度,也无法达到新自由主义与凯恩斯主义的交相轮替,否则,其结果很可能是社会的动乱或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我们看到,目前权钱结合的资本主义之恶果,既不是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的过错,也不是无产阶级一党专政的过错,而是没有完善地建立一个民族国家的中立化的、以国家利益为轴心的基本制度平台所致。某些经济利益集团与政治利益集团分别捆绑了中立化的国家,疯狂攫取各自的集团利益,从而导致了一系列国家政策的扭曲,产生令人痛恨的社会结果。

所以,这场经济危机对于中国来说,不是警示我们不要进行经济与政治体制的改革,而是恰恰相反,本文认为我们应该将之作为催化剂,进行更为广泛深刻的改革,把“人民共和国”从那些经济利益集团和政治利益集团的扭曲捆绑下解放出来,重新交还人民。令人叹息的是,由于还没有真正产生这样一种中立性的国家机制,目前所谓的国家宏观经济政策,很可能不是在左派的思想嚣张中,就是在右派的片面独断中,带来意想不到的社会动荡。我们看到,决策者之所以在相关问题上举措失据,裹足不前,并非基于一种保守的审慎,而是一种不敢担当。但是,现实有时会以神奇的手打破沉默,那时候决断就摆在面前,审慎的理性如何在决断中发挥良好的作用,这需要一代精英的智慧。本文不敢说这次美国的经济危机及其与中国问题的相关性,会把这样一个决断时刻摆在中国面前,但是,这样的一个时刻早晚会到来,我们对之应该有足够的警醒。


——原载:文化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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