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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中俄签订能源合作协议
师力洋
中国同俄罗斯的能源合作波折不断，而且布满各种暗礁。但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中国究竟需要选择同什么样的政治体制，与哪一种类型的政权交朋友才更符合本身利益。
俄中关系增添能源比重
俄国副总理谢钦2月中旬率团访华，双方签订了能源合作协议。中国向俄罗斯提供250亿美元贷款。作为交换，俄罗斯从2011年起，在未来20年内通过石油管道至少向中国出口3亿吨原油。俄罗斯还答应将动工兴建通向中国的支线油管。能源协议的签署标志中国获取俄国能源的尝试取得重大突破。而另一方面，由于俄罗斯积极把能源当成武器，乌克兰和欧盟国家都深受俄罗斯切断天然气供应之苦，一旦俄中关系生变或是遇到摩擦，克里姆林宫会不会同样使用石油武器，象对付乌克兰和欧盟那样打击中国，这一因素无疑将为两国关系发展增添变数。但不管怎样，随着俄罗斯对华石油出口项目的落实，能源在两国关系中所占比重将越来越大，这同时为双方关系发展定下新基调并增添新内容。
这次签署能源协议的内容在去年10月中国总理温家宝访俄时就已敲定。但几个月来，双方在油价，贷款利息等关键细节问题上争吵不休，在经过好几轮艰苦谈判后，使协议一直拖延到2月份才得以最终签署。由于两国都不愿透露协议细节，因此很难说谁在这轮能源合作中获益更多。俄国媒体报道，中国这次提供的贷款利息还不到6%。考虑到全球金融危机中俄罗斯信用评级被一再降低，俄国公司目前很难从国外借到大笔贷款，更谈不上象6%这样的低息贷款了，因此俄方对这笔交易十分满意。
在中国提供的贷款中，负责对华石油出口的罗斯石油公司获得了150亿美元。克里姆林宫控制的这家能源企业最近几年忙于收购和并购，因此使其成为俄罗斯第二大石油企业。但收购和并购活动也导致这家公司债台高筑，中国贷款能为罗斯石油公司解决燃眉之急。不过有报道说，罗斯石油公司拿中国贷款去投资2014年将在俄国南部城市索契举办的冬季奥运会项目，这家公司最近成为索契冬奥会的主要赞助人。
俄罗斯对付北京予取予求
中国2004年亦曾雪中送炭，向罗斯石油公司提供了60亿美元贷款，帮助这家公司收购尤科斯的主要股份。这笔贷款当时作为罗斯石油公司从2005年到2011年期间通过铁路向中国出口石油的预付款。但2007年后，罗斯石油公司以原油价格暴涨为由中途变卦，甚至要挟中国，要么高价购油，要么将停止供油。中国虽然做出一些让步，双方最后达成某些妥协，但从2008年起，俄罗斯向中国出口石油数量大大减少，远远低于双方预期水平。俄国原油在在中国进口石油中所占比重相应地大幅度降低。俄罗斯这次再次先拿到中方贷款，但在2011年后向中国供油问题上是否会象前一次那样出尔反尔，重蹈覆辙，这将成为中俄能源合作中的一个主要看点。
中国提供的另外1百亿美元贷款由国营的俄罗斯管道运输公司获得。管道运输公司主要负责包括远东石油管道在内的俄国石油管道网络的建设和经营。由于效率低下和管理不善，俄罗斯远东石油管道的造价不断上升，工期也一再向后推延。中国提供的贷款将主要用于远东石油管道，以及其支线油管的建设。
最近几年，虽然中国再三催促俄罗斯近早开工从斯科沃罗丁诺到双方边境的支线油管，但俄方并不着急。位于伊尔库茨克州的斯科沃罗丁诺是俄罗斯远东石油管道第一期工程的终点，该地离两国边界线仅有67公里远。支线油管是俄国对华石油出口项目中最为关键的环节。没有支线油管，就谈不上从俄国大量进口石油。但即使中国支付了支线油管的建设费用以及数千万美元的技术论证费用后，这条支线油管的所有权，使用经营权等仍然完全归俄罗斯拥有。根据双方规划，在俄罗斯建设支线油管的同时，中国也需从大庆市向两国边界兴建一条9百多公里长的油管，两条油管最后要在双方边界连接汇合，这样俄国石油才能从西伯利亚流到大庆。
俄罗斯承诺将在今年5月左右开工建设支线油管，预计支线油管将同远东石油管道第一期工程在明年同时竣工。2011年将开始利用这条油管向中国输油，初步计划每年输油量为1千5百万吨，不排除以后提高到3千万吨的可能。
中国错失了战略机会
这次访华落实对华石油出口项目的俄国副总理谢钦是普京亲信。普京任总统时，谢钦是普京办公室主任，负责安排普京每天的工作日程表。有俄国政界人士说，普京周围簇拥着各种利益集团。但由于谢钦深受普京信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使以谢钦为首的利益集团的势力最近几年急剧膨胀。普京任总理后，谢钦随后被任命为主管能源工业的副总理，他因此从后台走到前台。谢钦目前还兼任罗斯石油公司的董事会主席职务。但谢钦成名之处在于，他是打跨霍多尔科夫斯基，促使这位俄国前首富领导的尤科斯石油公司破产倒闭行动的幕后策划者和总指挥。尤科斯垮台后，罗斯石油公司吞并了尤科斯的主要股份。但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今天谢钦主导的对华石油出口项目，恰恰完全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多年前的规划在进行。只不过同今天的普京政府相比，霍多尔科夫斯基当年开出石油出口条件对中国更加优惠，而且非常慷慨。霍多尔科夫斯基当时甚至想以10多个美元的每桶原油价格向中国出口石油。不过当时的中国领导人乐中忙于三峡大坝工程，对俄国首富兴建油管出口石油的提议反应并不积极，这使中国错失了战略机会。直到后来中国能源供应开始紧张，国际市场能源价格日益上涨，中国领导层才意识到兴建油管从俄罗斯进口石油的重要性，但为时已晚。除了日本站出来同中国争夺过远东石油管道外，普京政府更在油管走向等问题上对中国打能源牌，吊中国胃口。与此同时，俄罗斯国内政治气候转变，霍多尔科夫斯基由于积极参与俄国政治生活，挑战普京政治权威，被判刑入狱，他的对华石油出口计划也因此搁浅。
中国同俄罗斯的能源合作波折不断，而且布满各种暗礁。但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中国究竟需要选择同什么样的政治体制，与哪一种类型的政权交朋友才更符合本身利益。虽然中国经常对西方世界批评其人权状况感到不满，但中国同俄罗斯在能源乃至军火方面的合作经验却表明，当同一个没有明确游戏规则，决策不透明，而且缺乏舆论监督和独立司法制度的非民主政权合作时，随时都会碰到各种无法想象的困难和麻烦。普京统治下的俄罗斯不但民主建设严重倒退，俄国的外交和能源政策更被国内各种财阀利益集团所左右，这些因素导致本应属于商业行为的俄国能源出口不仅仅带上了浓厚政治色彩，而且普京政府更可以反复无常，随心所欲要挟其能源消费者，包括中国在内的俄罗斯能源消费者自然深受其害。
今年年初俄罗斯对乌克兰和欧盟断气之后，俄罗斯作为可靠能源供应商的信誉更深受打击，欧盟已下定决心实行天然气进口多元化，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这导致俄罗斯开始寻找包括中国在内的新的天然气出口市场。俄国副总理谢钦访华时，向中国领导人转达了俄方希望除了石油之外，在天然气领域同中方加强合作的愿望。
（原载《动向》2009年3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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