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


十一那天，我通过凤凰网观看北京“建国”六十周年大典，百感交集。最难以抑制的是作为中国人的悲哀和尴尬。百余年来，中国志士仁人的牺牲和人民的苦难，怎么会换来这样一个“荒诞中国”？

江泽民早已习惯了尴尬，胡锦涛呢？从他紧张的表情中，我似乎察觉到一丝尴尬，但我不敢肯定。胡锦涛的一大天赋，就是让人猜不出他那张扑克脸后面的思想和感情。不过，我确实地感受到凤凰卫视的“精英”主持人们报道庆典时的尴尬。凤凰卫视的主持人，是当今中国享有特殊地位的一批精英，他们既能在香港享受信息和交往的自由，又获得在大陆的话语权，言论尺度也比大陆精英宽松。

现在看来，刘长乐在曾庆红的保护下创办“两栖”的凤凰卫视，并非完全为了个人的权势与财富，其中也有一份良苦用心，那就是扩大中国大陆信息自由的空间。凤凰卫视的媒体人一直在两种价值体系的“峰线”上挣扎，有时博得两面喝彩，有时两面不讨好，有时甚至开罪中共最高领导人。

凤凰卫视最值得赞赏的，是他们试图对中国人引入客观和理性的史观。建立客观和理性的史观，是重建中国政治文化的前提。幸运的是，两岸关系的缓和，对此非常有利。在凤凰网上，我看到不少内战亲历者的访谈，一些以前不知道的史实深化了我对中国历史的理解。

在大陆，看凤凰卫视是一种特权。除了广东深圳和珠三角地区的居民，多数省份只有高干和高级酒店才有机会接通凤凰卫视。即使在广东，政府也采取技术手段，随时切断对官方不利的内容。对这种卑劣伎俩，广东人早已见惯不怪。

我听说江泽民曾偶然看到王康在凤凰卫视上发表对十月革命的批判议论，他勃然大怒，从此王康在凤凰卫视上消失，主持人曾子墨有幸在刘长乐的保护下逃过一劫。

此次北京举行规模空前的国庆典礼，我想到凤凰卫视有背景，一定会得到转播权，打开凤凰网一看，果不其然。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此次庆典之前，刘长乐竟然被胡锦涛本人直接恐吓，凤凰卫视险遭灭顶之灾。

据博讯新闻网10月4日发表的独家消息，早在四中全会前，“胡锦涛亲自要港澳中资背景的媒体负责人赶到北京，进行一对一的谈话。据一位主管凤凰卫视新闻的高层主管透露，胡锦涛主席在接见凤凰卫视总裁刘长乐的时候失去了控制，提高声音说，“如果你们再这样（不知道自我约束——记者注），干脆关门吧。在场的刘长乐吓坏了，回来后就开始缩紧言论空间”。

消息还说，“被胡锦涛亲自约见的港澳媒体负责人远不止刘长乐一人，除了中资背景的媒体，连港资的媒体老板也被接见了。说是接见，其实是训话。有些以前见过胡锦涛而且有些交情的负责人觉得很反常，胡锦涛显得很急躁，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不但有失风度，也失去了常态”。

虽然无法核实真伪，但这条消息与我“十一”的感觉一致。那一天，我发现往日谈吐自如的主持者，不仅措辞谨慎，尴尬中还不断向中共当局献媚。

博讯的消息如果属实，无疑包含极其丰富的含义，它不仅说明胡锦涛遭遇严重的政治危机，也说明他开始看到自己在历史舞台上的尴尬真相。

将来的史学家会告诉他们的学生，二十一世纪上台的第一个中国统治者，对历史之无知和无兴趣，创造了纪录。尽管是网络时代，胡锦涛只从中共控制的渠道获取信息。那些经过刻意筛选和加工的信息，维系著他扭曲的世界观，维系著他对自己的信心。但是，在空话治国七年之后，胡锦涛意识到他主演的“皇帝新衣”大有“穿梆”的危险。对内地媒体，胡可以靠中宣部来“搞定”，但对香港媒体，胡看来相信只有亲自出马，靠龙颜大怒才能奏效。

为逼迫港澳媒体制造升平景像，一向内敛的胡锦涛不得不撕破脸，未免有些尴尬；在主子的淫威下，懂得现代文明理念的中国媒体精英，为生存要给当权者胡锦涛捧场，自然也尴尬；而生活在传媒全球化的二十一世纪，稍有良知的中国人，看到如此荒诞的祖国，也不能不感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