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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我对人大的怀疑和幻想
日期:3/22/2010 来源:民主中国 作者:杨光

杨光




作为一个经常写政治评论的业余写手,我很羞愧,我不太关注“两会”——我国“人民民主”唯一的、盛大的嘉年华会。诚然,人大是有看点、有关注点的,比如温家宝总理就是。他的某几句话确实讲得很好——不管能不能讲话算数,反正讲得很好。我将一如既往地对温总理给予比其他八大常委更多的期待和信任;还比如湖北省的李省长也是一大看点——这真是丢我们湖北人的脸。此人显然不可能是一个够格的代表和称职的省长,作为湖北公民,我极想代表全省人民鄙视他、谴责他,但是我也不够格。

我之所以不太关注人大,主要不是因为代表们的议政能力低、或者提案质量不高——在我看来,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而是因为我看不顺眼背台词、走过场的会议开法。跟幼稚园“过民主家家”似的。我担心这样的会议看多了,会降低我的智商。



人大是个什么性质的机构?在中国政治中占什么地位、起什么功能?关于这几个问题,大家的看法其实没有太多的差别,与党中央也是高度一致的:橡皮图章而已。

橡皮图章这个说法确实很写实,又很传神。我真佩服这说法的发明者。来历恐怕是不可考了,可能是那些反共反华的人士先说出来的吧。不过,这说法即便真是反华分子们首先发明,却也应该归功于党中央。正是党中央非要把人大设计成、打造成橡皮图章不可,别人可没这么大本事。而且党中央还要千方百计地让我们死心塌地的相信,人大确实是、从来是、只能是、且始终是橡皮图章。它不可能变成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国会、众议院什么的。党中央绝不允许我们这些还有政改残梦的人对人大作非分之想。所以,橡皮图章这一著名比喻的发明之功,总得归于党中央才对。

吴邦国委员长说过,中国人大与别国的议会有“本质区别”。这话我信,是大实话。他还说,俺们人大,就是个听报告、拍巴掌的地方,普世价值在俺们这里一钱不值。收起自由选举、多党竞争、三权分立“那一套”吧,想搞“和平演变”,那是做梦。这话我也信,也是大实话。委员长大人这是在警告我们:谁敢说人大不是橡皮图章,我吴邦国就和他过不去!

有人可能会反驳,《宪法》可不是这样说的,全国人大那可是管天管地、大包大揽、议行合一、权大无边的“最高国家权力机关”!不错,白纸黑字,的确如此。但是,请容我说句不大好听的“真话”:在党中央领导之下,谁要真敢相信党中央写出来的宪法,谁就不配做真正的中国人!



关于人大,我一直有两个“理论难题”没解开。第一个,是人大跟“人民民主”或曰“无产阶级民主”的关系。按照马克思对巴黎公社的描述,人民民主就是工人阶级直接管理国家,是不需要什么代表机构作中介的,每个工人都可以上午做工、下午当公务员、晚上从事哲学批判,那是最彻底的民主,公职和公事大家轮流干,没有报酬、白干,连任期都不可以有,说上就上,说罢就罢,随走随换。在此乌托之邦,人民代表岂不多余?按照列宁的说法,代议制度是掩饰阶级压迫的面具,纯属虚伪的资产阶级民主,无产阶级民主国家是只要有“委员”、无需“代议士”的。按照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党领导人民、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瞧这架势,听这口气,只要人民把党伺候好了,“人民民主”就万事大吉,这哪里还留有“人民代表”的位置?所以,我以为,中共年年要开人大,这其实是一件很没有理论面子、在逻辑上又挺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第二个,是人大跟党的关系。这就又要谈到《宪法》上所谓“最高权力机关”一说了。说实在话,我疑心“最高”二字是不是写错了。这都“最高”了,把我们的党、党中央、中央政治局、政治局常委会又往哪里摆呢?摆到次高、较低,那行吗?可以吗?不乱套吗?这真让人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继而满头大汗、满腹疑惑。文革的时候老毛才是“最高”,如今诚然是“中央领导集体”才“最高”。这句话若不是写在堂堂《宪法》里,真要让人怀疑是海内外反华势力“篡党夺权”呢。据说法院里有“三个至上”,或许这就是“N个最高”?

这确实是挺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方面,党永远领导人民、始终代表人民,另一方面,被领导着、被代表着的“人民”的“代表”的“机关”,居然号称掌握“国家最高权力”。难道这是成心要把“人民”当傻瓜、拿“代表”当猴耍?心智正常的人恐怕不能理解其中精义,除非他学过辩证法。



我有一位朋友,总喜欢研究一些古怪的问题。关于人大,他特别感兴趣的是这样一个问题。有一次,他对我说:某日某时通过某某决议、某日某时选某人当主席做总理,早都提前定死了,人大就这么个开法,万一哪天出了事故、通不过怎么办?

我说:那不会的,一个帮会起家,一个堂口混食,“代表”都是层层把关、组织放心的人,对党中央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哪里会有通不过的时候?

可我的朋友认死理:万一呢?万一他们起内讧了呢?不说万一,就说假如吧,假如人大代表都错吃了壮胆药呢?

我想了想,他说的话未必无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天不可能的事情,未必将来不可能。但这事情还真是很难办。请恕我自作多情,为党分忧:“最高权力机关”啊,你共军总不能把坦克车开进大会堂里去;代表都有刑事豁免权,你也不能把人家扭送公安局;那宪法又太不是个东西,没有规定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解散人大重新“选举”。假如人大代表们真要犯了驴脾气,那“人民民主”岂不是死路一条?想当年,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曹锟他们那一拨民主前辈,跟国会可都是过过招、吃过亏的,还把个亚洲第一共和国硬生生地给整黄了。

这个古怪的问题大概目前还拿不出标准答案。可以猜想一下,中共大佬们大概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赶紧分派政治局、书记处、中组部、中宣部、中纪委、统战部等各路人马在军警的护卫之下去给人大代表们讲政治、讲大局,讲党性、讲原则,顺便发一点封口费、奖励一点选举费,软硬兼施、恩威并用、既吓且拉,人大代表不可能油盐不进,事情或许就能够摆平,当然,也或许就完全搞砸,弄出“颜色革命”来;第二条路,就是给人大松绑、向人民投降,由着那些不听话的人大代表去自由辩论、自由表决,法案通不过就返工重作,人选通不过就换人重选,政府报告通不过,就主席总理加国务院、中央军委总辞职。要不然,也还有第三条路子,就是号召造反派革命群众冲进人民大会堂里抄家夺权、斗资批修,砸烂第二司令部的狗头。但这是老毛的看家本领,怕是已经失传,也不一定好用了。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我在这里给中南海诸公提个醒:玩弄“人民”的事情,那也是有风险的。



“89年那场风波”发生之时,曾经有过一个给“人民代表大会”正名的机会:1,当时的中共总书记赵紫阳主张“在民主和法制的轨道上解决问题”;2,当时的社会舆论普遍支持抗议运动,有一批对学潮持同情态度的人大常委曾联署要求召开非常人大、讨论危机国是;3,如果当时的人大委员长万里同志没有出国,且赞成召开、乐意主持;4,如果当时的示威学生和社会各界公开、明确地将“召开人大非常会议、公开辩论重大议题”作为其最主要的抗议诉求;……如果此事成真,如果89年的政治焦点从天安门广场转移到了人民大会堂,如果赵紫阳和李鹏到人大公开辩论,如果王丹和吾尔开希在人大出席听证,如果人大通过了否定“426社论”的决议,……你还敢说人大是橡皮图章吗?那么,中国局势将怎样变化?64屠杀是否还有可能?全国人大能否转型为真正的国会?三权分立能否在摸索中慢慢成型?

这也是一个古怪的问题。因为机会稍纵即逝,血案已成固化的历史。当年的状况似乎是,抗议领袖并不看重人大,宁可看重党中央,独裁者也不信任人大,宁可信任“党政军扩大会议”。召集一次特别人大并不容易,独裁者大概会公开反对,奸佞之辈肯定会暗中捣鬼;然而,操纵一次特别人大也不那么容易,万众瞩目,众目睽睽,擅长于暗箱操作的大人物可能也用不上他的“经验和智慧”。一枚橡皮图章,却拥有宪法上、名份上的“最高权力”,人大的内在矛盾,使它在非常状态之下成了现行体制的阿基里斯之踵。为什么我们不能从这里打开整个体制的缺口?那是一个很难想象的局面,在脆弱的权力均衡之中投入一个新的变数,或许,一切皆有可能。

1989年以来,人大的实际份量变重了。这一变化,从近些年来“两会”期间媒体们的热闹、国保们的紧张、官员们的做作可见一斑。还有一个变化的指标:以往是退休的书记当人大主任,现在换了在职的书记兼人大主任;以前让政治局里的闲人当人大委员长,现在让第二号的大常委去当小小的委员长。看起来,89年那一次没有开成的特别人大,已经让某些人感到了威胁、感到了后怕、产生了警觉。



未来若干年,中国很可能会出事、甚至出大事。但愿我这是危言耸听。据说,当局已经制定了各种成龙配套的“应急预案”。但是,很麻烦的是,当今中国还只有镇压的机制或曰“维稳”的机制,却没有一套“在民主和法制的轨道上”,以和平的手段、宪政的方式解决官民冲突、央地冲突、民族矛盾、宗教矛盾的体系和机制。一旦真有事、有大事,靠人民币已经解决不了了,用武警、特警、公安、国保又怕把事情办坏了,那么怎么办呢?难道又要出动野战军对平民百姓去“平暴”吗?这个国家还经得起64那样的“平暴”吗?我对此深感怀疑。

人大是现存的机构中多少与民主和宪政沾点边的机构,至少,它要比戒严部队多一点民主,比政治局扩大会议多一点点宪政。所以,我一厢情愿地对人大橡皮图章抱有一个天大的幻想:当下一次历史关键时刻来临,平时帮闲、忙时靠边的我国人大,难道就不能偶尔露峥嵘?

2010-3-16写于2010年两会结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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