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鲍彤
在中共89年生日之际,听到两条最新消息。一条是吉尔吉斯通过公投成为民主国家,长治久安终于有望了。另一条是北朝鲜,据说要开四十多年来没有开过一次的党代会,看样子,是想使国家的权力继承合“法”化,或者说,合“党”化,如果如愿以偿,也不是没有可能把一党统治再延长若干年。
权力继承无制度,是危害国家稳定的乱源。有制度比没有制度好。通过打架打出一个继承者来,也未始不是一种制度。听说猴国之王就是这样产生的。身强力壮的猴王,垄断了繁殖的特权,这对猴国的繁荣昌盛,未始不是一种福祉。
中国号称有“五”千年历史,其实,数得出来的成文史是三千多年。史前时代,传说中的三皇五帝,王位如何继承,多半是瞎说一气,实情已不可知。同样属于史前时代的尧舜禹,据说是通过“禅让”继承的,大概就是由上一代统治者指定下一代接班人吧,虽然享有“让贤”的美名,但只搞了三代,就嘎然而止,变成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其永宝之”了。所谓“禅让”,或所谓“选贤”,是由老统治者指定新统治者,这种“制度”,等于没有制度。把统治人民的最高权力交给“没有制度”去支配,太危险了,太不稳定了,于是就被抛弃了,淘汰了。此后的“禅让”,在中国三千年的成文史上,好像只出现过三次:西汉的末代皇帝“禅让”给王莽,后周的末代皇帝“禅让”给宋太祖,民国的临时大总统“禅让”给袁世凯。不过,这三次“禅让”,都带有逼宫篡位的不祥印记,很少受到民众的赞美或史家的称道。
反正,指定接班人的制度,早在三千年以前就在中国被淘汰了。此后,中国实行“家天下”的皇位继承制度。后来的实践进一步证明,父传子,比兄传弟,更稳定。所以,兄终弟及,只在商朝实行过。到了周朝,就改良成为父传子——不仅是一般的父传子,而且只传元配所生的嫡子,不传姬妾所生的庶子,只传嫡系的长子长孙,不传次子次孙。有了规范,就有了稳定。用宗法嫡长制度来配合父父子子的皇位继承制度,使中国的皇权社会,即使在屡出昏君的条件下,也能稳定压倒一切,像模像样地延续它好几百年。有些少数民族入关后,不懂得汉族宗法制度的妙处,闹得一群王子王孙,人人觊觎大宝,自相残杀,大伤元气,加速了覆灭的进程。要不然,1911年的辛亥革命正未必成功得了哩。
只要是“家天下”,要么子承父业,要么兄终弟及,此外没有别的选择。辛亥革命给中国人打开了一扇窗户,原来,公民才是国家的主人——如果这个国家愿意自称为“共和国”的话。于是,普选深入人心。“解放”以前,小学生都知道,国家领导人应该普选产生。这是新的天经地义。所以,连喜欢“以党治国”的蒋介石,想当总统,也必须开国民大会,由他和胡适之先生竞选一番。当时的人,智商不高,没有来得及把“等额选举”这个又有观赏价值又有保险作用的法宝设计出来。咱们中国现在能够进化到“等额选举”的阶段,成为全世界最民主的共和国,乃是一种新的发明。但不用细想,粗粗一望就明白了,妙不可言的等额选举,无非就是咱史前时代的国粹,就是那个被“家天下”淘汰了的制度,就是那个没有制度的制度,老统治者指定新统治者的皇位继承制度。
这个没有制度的制度,就是以老统治者意志为转移的制度。看起来,对老统治者来说,应该可以得心应手。其实不然,连伟大精明如毛泽东,尚且屡战屡败,根本无法驾驭这种魔术。为什么?因为怕。怕什么?怕接班人学赫鲁晓夫,作秘密报告,使老统治者脑袋上的光圈毁于一旦,由救世主还原为庸人或者罪人。所以,刘少奇啊,林彪啊,华国锋啊,一个个都靠不住。在这种情况下,权力继承问题就成为使老统治者无法入眠不寒而栗的恐怖。
倒是吉尔吉斯人,毅然决然用全民公投产生了新宪法。不畏惧全民公投的民族,也不会畏惧普选,他们在无畏中找到了长治久安的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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