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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4年前的旧贴，现在贴出来似乎更是时候！请大家批评！
前几天，和一个朋友谈论哲学，说起了暴力革命这件事。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挂在嘴巴上的一个褒义词，现在正在建设和谐社会，不大提倡这种血腥对抗的东西了，但是，革命的呼声却像远处天际的雷声殷殷作响，越来越近。前不久，在一次研讨会上，一位老者的发言引来不同寻常的掌声。他说：不能轻言“告别革命”。我一贯坚持改良的思想，但是，对于老者的道德勇气和担当精神非常敬佩！
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和那位朋友的谈话及那位老者的告诫。革命，特别是暴力革命，肯定不是好东西，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是，为什么这种损失最大化的选择屡屡成为上策呢？也就是说历史为什么总是这样恶性地循环！难道是中国的老百姓无可救药地愚钝，以至几千年毫无进化地一直在推倒重来的圈子里打转？还是另有其它原因导致暴力革命至今不绝于耳？直觉告诉我们暴力革命并非历史的宿命，而是人们选择的结果——革命，或者暴力革命不是博弈的一方的选择，而是博弈的双方共同选择达到的纳什均衡。既然是一个博弈问题，我们就按简单的博弈论来做一个解释。
假设老百姓和统治者进行动态博弈，同时假设这是一场一期博弈（统治者只顾自己，不顾及后代）。前提条件是：1、信息不对称，博弈双方对对方的策略信息一无所知，或者完全忽略。2、博弈双方在博弈中没有学习能力，甚至出现理性的退化。统治者首先选择策略。因为是一期博弈，不考虑长期或者多期得益，统治者对老百姓的策略选择忽略，统治者当期利益内最大化的选择肯定是进行搜刮、攫取。统治者选择之后，老百姓进行选择。老百姓不知道统治者的下一步选择，老百姓选择忍耐，我们假设推测：老百姓此时对统治者抱有幻想。接着又轮到统治者选择了。上述老百姓忍受的策略对统治者是一个激励，统治者第二次选择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剥夺和强力压迫。老百姓的第二步选择视乎统治者的剥夺和压迫程度。他们可能选择继续忍受。但是，终有一天，当统治者的剥夺和压迫程度超过阀值，这时一切调和的政策都无济于事，老百姓一方不能接受任何妥协的条件，这个时候，囚徒困境出现——不管对方如何选择，我的最优策略选择都是暴力，而非合作，于是，暴力革命和暴力镇压同时出现。结果是统治者倒台，或上断头台喋血，或上景山上吊，想全身而不得。这场博弈均衡的得益是：统治者不得全尸，而老百姓也付出累累白骨。
但是，这不是唯一的结果。同样假设这是一场动态博弈，但是，是一场重复、进化博弈。前提条件是：1、信息对称，统治者知道上述一次博弈人亡政息的信息；老百姓也知道统治者不是道德圣人，双方都顾及后代的福祉。2、统治者知道：从长期来看，老百姓不是柔软的，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推翻自己。3、老百姓有权利意识，必要的时候以暴力革命对统治者构成有效威慑。4、博弈的双方都能够在博弈中通过学习和信息积累获得进化。统治者仍然首先选择。因为，统治者天然是自私的，即使知道老百姓手里有“利器”，仍然尝试选择压迫和攫取。轮到老百姓进行策略选择，他们知道容忍只能姑息养奸，因此选择抵制——通过街头运动和合法渠道进行反抗。接下来统治者由于知道前述条件，他们的策略选择是有条件让步和妥协，并且和老百姓进行谈判，甚至双方商定一个政治程序，民主和宪政的雏形由此产生。在这个压迫和抵制以及社会改革的过程中，博弈的双方不断地学习和进化，双方向文明和理性迈进。因此，在这个过程中，统治者不再选择暴力手段，而老百姓也最终放弃暴力革命。这是一个对博弈双方收益最大化（福在当代），且历史的外部性最大（功在千秋）的一个选择。
但是，问题是从历史的现实看，社会发展选择第二种博弈方式并非普遍现象，一些文明的发展过程是动态的、重复的和进化博弈，结果是永远根绝了暴力革命，从而走向宪政民主，而另一些文明却选择了动态的、一次性博弈，历史在反复的囚徒困境中推倒重来，千年来政治文明竟没有丝毫进步。这究竟是为什么？
从上面的博弈分析看，暴力革命是一次性博弈的纳什均衡，而宪政民主是重复、进化博弈的纳什均衡。暴力革命产生于一次性博弈。因为在一次性博弈中，或者博弈只要是一次性的，统治者肯定选择压榨和攫取（暴力统治手段），而且是不可自制地采取最大限度地压榨和攫取（当形成权力垄断和利益集团时，统治者的行为无法理性地选择，而是依靠人性中的恶来推动）；而老百姓或者被动地忍受，或者被动地选择革命。当推倒重来，暴力革命的胜利者登上权力宝座，成为新的统治者之后，这些新的统治者为什么不能从刚刚过去的血腥中汲取教训，建立一个新型的社会——一个动态、重复、进化博弈的社会结构呢？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暴力革命的胜利者往往自大，而且手中握有武力，长久陶醉于辉煌的战功之中。另外一个原因是暴力革命的传递性——暴力孕育暴力，暴力革命造就暴力统治。引申开去就是：暴力革命是暴力革命的根源，暴力革命是专制统治的报应——暴力一旦成为统治的工具，革命就是人民天赋的权利！此外，从现实的、历史的角度看，统治者，或者老百姓都可能由于文化的、历史的、甚至人种等原因在长期的博弈中没有学习能力、没有信息积累和没有理性进化。这是一次博弈、囚徒困境反复出现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样说，似乎永远陷入一种悲观的宿命中，那些选择了暴力统治的文明无法走出暴力，实现宪政和民主。在封闭的环境中确实是这样，而在开放的环境中应该有另一条出路。在开放的环境中，启蒙运动的进展、民间力量的壮大和统治者向文明的进化会打破暴力循环的宿命。民间力量独大和统治者自觉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民间和统治者势均力敌且双方都有理性、智慧和文明积淀之时，才是动态、重复、进化博弈的纳什均衡实现之时。但是，结束暴力循环的主导方面在于统治者一方，只有统治者放弃暴力思维，放弃政权思维，树立权利意识和宪政意识，才能拆除悬在整个国家心脏上的雷管，同时也保障统治者自身得以全尸以终！依靠民间力量，或者依靠民间暴力对抗统治者暴力或者沦为恐怖主义，或者陷入新的暴力轮回，这是一条危险的途路！
我想起那位老者言之谆谆的劝告，这是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警告，这背后隐藏着黑洞一样无底的黑暗和危机，以及100年来几代仁人志士启蒙运动和宪政努力的徒劳和无奈！
2007年12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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