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平
十大自由: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蔓延中国的,是全民的腐败,或用孙立平的话,社会溃败。政府腐败的根源是人民的腐败;暴政的基础是人民愚昧。好友芦笛曾说,共产党前30年教人残酷,后30年教人贪婪。此言不虚。50-60-70后是喝狼奶长大的,擅长阶级斗争;80-90-00后是喝地沟油长大的,习惯坑矇拐骗。在今天的中国,腐败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大众文化。
社会上已经没有人痛恨腐败,如果有,也只是痛恨自己没有腐败的机会。美国有四大自由:言论,信仰,免於恐惧和匮乏。中国有十大自由: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除去政治因素,中国无疑是当今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与美国四大自由相比,中国的十大自由显然更符合人性,更容易被大众所接受。它是大多数中国人信奉的真正的普世价值。
人性是複杂的。专制制度下形成的专制人格更是如此。“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越深,反抗越烈。”这是文明社会正常人的反应。在毛泽东的中国和今天的北韩,我们看见,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歌唱;压迫越深,歌声越嘹亮。我们从小被教导:向往自由的人是杀不完的;一个人倒下去,千百个站起来。六-四的现实是,一个人倒下去,千百个躲起来。当镇反处死几十万人,反右迫害几百万人,饥荒饿死几千万人,文革株连上亿人的时候,中国人没有反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信念。在信念崩溃的今天,不顾政治生态、人权状况、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的现实,人们起来反抗、斗争、维权了。自1949年以来,中国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由过,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反抗过。一切都颠倒了,王朝的气数好像又走到了尽头。
三民主义:顺民,刁民,暴民
在专制制度下,中国人是顺民;政策宽松时,我们是刁民;动乱革命时,我们是暴民。这就是中国亘古不变的三民主义。除此以外,我们不知道还有第四种活法。中国人从未做过公民,更没有公民社会。细读历史,我们看到导致幸亥革命爆发的四川保路运动,并不是公民维权,而是一场典型的刁民运动;它是一群贪婪的乡绅对一个垂死政府的无耻敲诈。王朝初年都肃反杀人,末年都搞和谐社会。刁民就是和谐社会的必然产物。林语堂形容中国人是朝儒,野道,临死信佛,兼三重角色於一身。毛泽东以后,中国已无顺民。有的只是公民面貌出现的刁民和潜在的暴民,他们也是目前国内维权运动和海外民运的主力。刁民一词在此并非完全贬义,它只是对一种状态的描述。准确地说,刁民是专制制度下顺民向公民转变的必经阶段。刁民往上走一步就是公民,向下一步则为暴民。遗憾的是,中国人努力了三千年,经历几十次改朝换代,始终没有迈出这向上的一步。
升米恩,斗米仇:财富的诱惑
改革最大的难题不是既得利益集团的阻碍,而是弱势团体的膨胀。对一个乞丐持续施恩,他第一反应是感恩,续而是抱怨,最后则会反目。这就是古训“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对一个行将饿毙的人,你给他一升米救命,从此不再往来,他会感激你一辈子。你若再给他一斗米,则会启发他的阶级觉悟,想到你仓库里还有许多担 米,并坚信——如果他读过马克思——它们都是剥削来的。於是革命发生,剥夺者被剥夺。
这就是中共目前面临的最大风险。觉悟了的人民的欲望是无限的,他们朝着发财的路上迅跑,不喜欢看到别人——尤其是他们的公仆——比他们更光荣。(BBC记 者曾指出两会代表的平均身价远高於美国参众两院议员,是一个富人俱乐部。两会发言人辩解:邓小平讲致富光荣。记者反诘:那是不是也太光荣了一些呢?)
从薄 熙来事件可以看到,今天的中共政治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亿万富翁俱乐部。委员们本身可能清廉,但他们的家族成员却无不生活在腐败之中。这是一种像空气一样 瀰漫的制度性的腐败,没有人可以抗拒。笔者不幸认识几位红二代子弟,知道他们的财产来的是多么的不可抗拒。罗素说:“我之所以有道德,只是因为还没有受到 足够大的诱惑。” 今天的中国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国家。我不去中国,因为我知道自己经不住那样的诱惑。
先共和,再共产,最后共管
共产党最怕的,是共产主义。此话听似荒唐,却是事实。在完成人民公仆向亿万富翁的转变后,共产党执政的合法性受到两方面的挑战:均贫富的传统和共产主义的正统。公仆小保姆搞改革,把自己变成了胖主妇,於情於理的确有亏。但考虑到改革一开始就是在小保姆的领导下进行的,这样的结果又并非不可思议。可以确定的是,此时此刻的胖主妇的确是不想折腾了;她真诚地希望和谐社会。问 题在於,你不想折腾,别人未必不想。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既然你抗了一面以均贫富为宗旨的共产主义大旗,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杜牧总结亡秦教训:“灭六国者,非秦也,乃六国也;诛秦者,非天下也,乃秦也。” 汤恩比研究文明兴衰得出结论:那些使一个文明兴起的原则/主义,往往就是使它灭亡的原则/主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讲的也是这个道理。共产党是靠共产主义起家的。它能逃过被共产的宿命吗?
1924年,民国政治家郑孝胥提出三共论,先共和,再共产,最后共管;预言共和灭大清,共产灭共和,最后归於共管。多年以后,我的三位朋友,王力雄,李劼和芦笛分别写了三本政治预言小说,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中国在核战争中崩溃,被国际社会共管。拒我所知,他们在写书时互不认识,也没有读过三共论。(党内民主是中国的出路,共产党的退路》连载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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