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安德烈
位于巴黎圣日尔曼区的中国之家8月4日为病逝的法国总统外交顾问燕保罗举行追思会。法国总统奥朗德出席了追思会,除了保罗生前友好,同事,政界朋友,追思会上,还有不少保罗生前的中国朋友。包括来自中国的流亡者:万润南、任畹町……
追思会在艺术家马德升的长诗朗诵声中开始,马德升先说一句:“保罗帮助许多中国人找到了自由”。然后开始他的“自由颂”:自由,永远的自由,自由在心中,自由在手中,自由,自由……他的朗诵真有滔滔黄河天上来的气势。朗诵结束,会场一片沉寂。奥朗德总统开始即席讲话。他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时刻,保罗是你们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个自由的人。自由地去选择,自由地作出判断。奥朗德接下来讲述了 自己如何认识保罗的过程,他像一位兄长一样介绍了保罗的家世。他说,保罗对中国充满热爱,最后,他终于走向外交,走向中国。
八九六四后流亡海外的民运领袖万润南从巴黎北郊赶来跟保罗作最后的告别,他写下『悼念燕保罗』寄托哀思。文中说“保罗走了,大家都很悲痛。我尤其悲痛,因为在我的生命历程中,他是如此重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他的帮助,我很难在流亡生涯中得以安身立命,甚至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都随时接听我的电话,关心我回到法国后的各种安排。就在他临终前的几天,还通过玛丽亚娜安排我们见面的事宜。他说:现在他在治疗过程中,待这个疗程结束,换一个宽敞一点的病房,我们就可以见面了。非常可惜,我们没有等到这一天。”
一些汉学家也在追思会场,当年同保罗一道帮助中国人的玛丽亚娜也在场。她曾经是帮助中国流亡者的艾丽丝协会成员。因故缺席的白夏,潘鸣啸也曾是这个协会的成员。汉学家侯志明也在场。保罗的生前友好,同事,中国朋友都来了,有些脸上还是青铜色,显然专门从度假地点赶来。
在法国一所大学任教的副教授张伦,八九六四时曾经是天安门广场总指挥。他说,保罗不仅仅是我们的朋友,保罗于我们有恩。他说,保罗是一个有着正义感,人道关怀的出色的外交家。他对中国充满热爱,希望看到一个公正、自由、人道的中国,具有传统底蕴,又有现代文明风采的中国。
在中国之家,有一个中国流亡者献给保罗的花圈。花圈上写着严加其等人的名字。
杰出的外交家
燕保罗是一位杰出的外交官,一位地地道道的中国通,精通中文。作为一个深通中国文明的专家被擢拔为法国总统外交顾问,实属罕见,况且保罗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重量级”,他被任命为总统外交顾问这一关键的岗位出乎预料。他的朋友说,保罗也从未主动去争取。一次秘密的沟通发生在奥朗德竞选总统时期,经人推荐,奥朗德与燕保罗私下见面,奥朗德发现他极其沉静,欣赏他熟知新兴经济体国家的状况,以及他对事物洞若观火的分析。星期天日报报道说,保罗的这一品质在后来国际社会发现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西方酝酿军事打击叙利亚时凸显出来。用奥朗德本人的话说,保罗是当时唯一一个明白奥巴马想推迟对叙进行军事打击的人。一位多年的外交官老朋友说,他的沉着理性把大家从过分激动的气氛中摆脱出来。周一,奥朗德在追思会上说,保罗陪同他访问了很多国家,访问美国时,保罗独特的见解引起奥巴马总统的重视,。
许多不少时日未见保罗的中国朋友是在奥朗德2012年5月17日宣誓就任总统的当天下午,他登机前往德国访问时,突然从电视上发现保罗在飞机旁等候总统的身影。二十年前的保罗面孔瘦削,黑黝黝的面孔,比起来,现在双鬓洁白,微胖,老成。
去年四月,保罗已查出身患癌症,这是奥朗德担任总统后首访中国,很多人担心保罗的身体状况支持不住。但他仍然坚持陪同奥朗德总统访问中国。从中国回来后一段时期,他的病情有了好转,许多朋友为他暗暗祝福。不过,几个月前,他已经不再能陪同总统外出,但仍然坚守岗位,协助处理重大的国际问题。
保罗7月31日病逝后,奥朗德总统在公告中说,“我失去了燕保罗,他之于我远大于一位外交顾问。保罗是我忠实、稳重的朋友。他敏锐细致,学识渊博,集精神高尚和聪明才智于一身。他为法兰西利益服务了一生。他热爱中国,精通汉语,为在亚洲推广法国政策做出了贡献”。法国外交部长法比尤斯则说:“国家痛失一位伟大的公仆,外交部痛失一位最优秀的智者”。
中国人的朋友
保罗与中国人的密切联系,则是另外一个故事。那是一段人道主义的故事。
保罗是流亡的西班牙共和党人之后,这可能使他容易理解中国流亡者的命运。他的父亲是西班牙共和党人,佛朗哥政权时期,流亡到摩洛哥卡萨布兰卡,后来与当地的一位法国布列塔尼女子结婚,1957年生下保罗。保罗中学在法国南方读书,后来开始学习中文。一段时间成为托派。八十年代初到北大读书。后来他说,幸亏去了中国,被当地看到的现实唤醒,他的毛主义情结在中国被彻底治好,荡然无存。
八十年代末,中国发生震撼世界的六四事件,一批中国人逃亡海外,中国通燕保罗付出很大努力,把其中一大批接到法国。其中就有万润南、严加琪、苏晓康、已故的陈一咨,后来的王若望等人,还有一批学生领袖。知名的不知名的,这些告别家园的人遭遇很多困难,燕保罗一直关心着他们的学习、生活、甚至帮助他们家属团圆。一些流亡者回忆着其中的一些细节:保罗有时到南郊大家居住的西玛德,和他们一起烧烤,畅谈,直到深夜。保罗后来开始了外交官不断的驻外生涯,广州、北京、河内、马德里,马不停蹄。2009年担任了法国外交部亚洲局负责人,再后来,担任总统顾问,可谓日理万机,大家见面的机会少了,但保罗仍然没有忘记关怀流亡者的事情。保罗对法国媒体偶尔谈起这些事时,只是淡淡表示,做这些事很自然。
法国费加罗报报道说,在1989那场悲剧发生后,在幕后行动,把一大批中国逃亡者迎接到法国的就是燕保罗。与此行动遥相呼应的是“黄雀行动”。保罗生前接受采访时谨慎地承认,“我当时负责接待来法国的中国异议人士”。但对当时法、英、美如何联手行动,拯救300多名逃亡者的事保持缄默。
今天,这些25年前逃亡海外的中国人深深地感念着保罗,当然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的中国友人。保罗的死使他们丧失了一位伟大的朋友。他们痛惜英灵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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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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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让.保罗
保罗的照片:
法广:2014年 8月 05日
巴黎中国之家追思燕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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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德烈
位于巴黎圣日尔曼区的中国之家8月4日为病逝的法国总统外交顾问燕保罗举行追思会。法国总统奥朗德出席了追思会,除了保罗生前友好,同事,政界朋友,追思会上,还有不少保罗生前的中国朋友。包括来自中国的流亡者:万润南、任畹町……
万润南:悼念燕保罗
燕保罗陪同奥朗德总统外访
爱丽舍宫
悼念燕保罗
万润南
保罗走了,大家都很悲痛。我尤其悲痛,因为在我的生命历程中,他是如此重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他的帮助,我很难在流亡生涯中得以安身立命,甚至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都随时接听我的电话,关心我回到法国后的各种安排。就在他临终前的几天,还通过玛丽亚娜安排我们见面的事宜。他说:现在他在治疗过程中,待这个疗程结束,换一个宽敞一点的病房,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非常可惜,我们没有等到这一天。
和玛丽亚娜见面时,她特地带来一张照片,是二十五年前,我和保罗的合影。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43岁,他比我年轻十一岁,32岁。那时候的保罗,年轻、帅气、阳光,精明、干练,而且少年老成。中国文化和法国文化有许多相通之处,中国小说中有七侠五义,法国文学中有三剑客。而当年的保罗,便是行侠仗义的三剑客之一。
三剑客
1989年天安门血腥镇压之后,许多志士仁人被迫踏上了流亡的不归路。首先张开臂膀欢迎他们的,是伟大的法兰西。而具体把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兰西精神化为实际行动的,是当时的三剑客:他们是时任法国驻北京大使马滕、法国驻香港总领事孟飞龙和在法国外交部办公厅工作的保罗。在这之前,从1983年到1988年,保罗曾经在法国驻北京大使馆作为新闻官和三秘工作了六年。更早些,他曾经在北京大学学习过两年中文。
在三剑客当中,马滕负责上层通关,孟飞龙负责中间接应,最终在巴黎负责调度安排的,是保罗。很自然,和我们这些流亡者接触最多,因此也最有亲近感的,是保罗。
爱丽丝
第一次见到保罗,是在巴黎郊区的一个农讲所。他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团队。这个团队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叫“爱丽丝”。其成员有大胡子的马克思,他叫白夏;黑胡子的恩格斯,他叫潘鸣萧;一位酷似大卫的法国靓仔,有人说他更像阿兰德龙,他叫皮埃尔。让我们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漂亮的瑞士姑娘,她叫玛丽亚娜。但我们都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因为她是保罗的女朋友。而且,她是在法国高等学院专门研究董仲舒的硕士生,这一点让我们肃然起敬。对这位定儒独尊的老祖宗,她知道得居然比我们还多。
我们在法的居留、生活、学习、工作,都由爱丽丝的朋友帮助我们安排。不仅如此,他们还帮助我们了解和融入法国文化。带我们到乡下度假,参观狮心王的古堡,去大西洋duville的海滩,参加社会党的全国代表大会……
在乡下别墅,已经是隆冬,但我看到的是一片蜿蜒起伏的葱绿,由衷赞叹了一句:法国的农村真漂亮!这时候保罗对我说:其实,你们中国二百年前更漂亮。是啊,我们的故乡也曾经漂亮过,但在片面追求GDP的短视政策下,今日中国的生态环境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心痛……
保罗的失望
平时的保罗,总是那样自信、沉稳。只有两次,我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丝失望。一次是在法国为全世界做出了接纳中国流亡者的榜样之后,其他国家开始纷纷仿效。记得还是在农讲所,保罗和爱丽丝的朋友问我们下一步的打算。大部分首先在巴黎落脚的流亡者,准备转移到美国。这时候,我感觉到保罗有一丝失望。我立即表态,我打算留在法国,这让爱丽丝的朋友多少感觉到一点欣慰。我真心喜欢法国,不仅仅是因为我从小生活在上海过去的法租界,法国梧桐、法式小洋房……这一切让我有回家的感觉。而且我真心喜欢法国文化,从小,我读遍了雨果、巴尔扎克、伏尔泰、司汤达、莫泊桑……在法国,我有一种文化上的归属感。所谓文化,我们老祖宗说了,食色,性也。在这两方面,法国确实出类拔萃,可以和法国文化媲美的,大概只有中国文化了。中国人讲究吃,这一点没有人会提出异议。在性方面,中国人好像相对保守。但我错了,后来,我在巴黎看过一个中国古代性文化展览,才大开眼界。原来,我们老祖宗这方面也很讲究。
1992年至1993年,保罗出任法国驻广州总领事,回巴黎时和我谈到在广东遇到一位当年法国帮助过的学生,如今回国做生意,如鱼得水,非常得意。而保罗有那么一丝丝遗憾。因为在当初,这位学生非常激进,甚至指责我和严家祺会受共产党的招安。二十五年过去了,严先生和我还在海外流亡,而这位学生,早就已经是红朝的座上宾。我不想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的样子长得很辛苦。
法国外交部的误判
1989年之后,西方世界暂时断绝了和中共的高层交往。1991年4月,法国外长杜马在天安门屠杀后首次访华,其背景是为了卖拉菲叶舰给台湾。不知道是谁,非常有创意地把拉菲叶翻译为“老佛爷”。大清有个老佛爷,她坑了大清朝。巴黎也个老佛爷百货店,那是坑大陆游客的。卖老佛爷巡洋舰,那是坑台湾人的。据说,法国是这样说服北京的:我们把舰上的关键武器都拆除了,其实只是卖了一个空壳。台湾为这个空壳支付了天价。三方都拿了巨额回扣。杜马自己也栽在这件事上了,后来闹出了一个很大的丑闻。所以坑人,最终都是坑自己。可以说,杜马开了跟马沾边就会遇到麻烦的先河。到了今年,2014年,马航马云马伊俐马英九,前仆后继地遇到麻烦。
杜马访问北京之后,把严先生和我召到外交部亚洲司,向我们通报情况。他们对江泽民的印象非常差。记得他们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不相信这个人(指江泽民)能坐稳那个位置。显然,这是一个误判。
2009年至2012年,保罗出任法国外交部亚洲司司长。我相信,保罗要比他的前任聪明多了。
两代人的交情
在这之前,2000至2005年,保罗出任法国驻北京公使。期间,和李玉一家有非常密切的交往。早在1994年,保罗就安排李玉的母亲冯兰瑞到巴黎来考察法国的劳动保障制度。之后,两家在北京也有聚会。通过李昌和冯兰瑞,保罗结识了朱厚泽、杜润生等一批原来共产党里的老民主派。通过他们,保罗对中国的政治、社会、文化,有了全方位的了解。
保罗是上帝派来的
从2012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保罗出任法国总统的外交顾问,他一直带病工作,安排和接待了习近平访法。期间,还细致地安排了帮助我回到法国。
记得1989年刚来法国的时候,保罗等爱丽丝的朋友带我们在乡下度周末,我们要求保罗给我们讲笑话。于是保罗讲了几个关于比利时人的笑话。比利时是法国的近亲,巴黎人说起比利时人,就像上海人说乡下人,香港人说表叔,调侃,但不失温馨。
我说,不行,你说一个笑话你们法国人的。
于是,保罗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上帝创造世界的时候,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有好山好水,也有恶山恶水。所到之处,放一点好山好水,也放一点恶山恶水,来平衡一下。因为没有好山好水,人就无法生存;没有恶山恶水,人就会慵懒,不懂得奋斗。但上帝经过法国上空的时候,一不小心,好山好水全掉在这片地方了。上帝犯愁了,怎么办呢?于是上帝创造了法国人,来平衡一下。
法国青山绿水、风调雨顺、得天独厚。法国人浪漫、悠闲,因此难免办事效率不高。我这次回法国,深有体会。幸亏有保罗的关照,是保罗的敬业、负责、体贴入微,才让一切都顺畅起来。我相信,保罗一定是上帝派来的。
原来,上帝在创造了法国人之后,看到法国人办事如此没有效率,又犯愁起来,怎么办呢?于是,派降生在摩洛哥卡萨布兰卡的保罗来到法国,来平衡一下。
现在,上帝把保罗召回到自己的身边,上帝一定会夸奖保罗,请他吃糖果。让我们大家一起祈祷,希望上帝多派几个保罗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一定会会变得更美好。
20140803
(法广本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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