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中国精彩故事很多，自有官媒讲述，笔者就不去凑热闹了。最近看到网上有某县民主生活会预 演、彩排的新闻，还以为是谣言，证之熟人，方知做这方面功课的还绝非个例。这事做的认真也真认真，滑稽也够滑稽的了。所谓洋相，不就是认真地做着在别人看 来十分滑稽的事情？是故，将这篇写于去年9月份的旧作拿出来，意在给官家提个醒：别再把洋相当有趣。
官媒和官家又出洋相了，只是 这次出的更离谱--继围剿普世价值、民主宪政的绝世洋相之后，公权力频频出手抓造谣者在前，官媒轮番上阵批谣言在后，在几位注定的倒霉蛋中枪之际，被新华 社网站特意点名为大Y的薛蛮子也应声倒地，被押上央视道德的审判台，在黄金时段，将其招妓丑闻描绘得绘声绘色，炒作得沸沸扬扬，招致有识之士的一片棒喝， 连自家人、一贯政治正确的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都看不过去了，直言“不能完全排除官方是在通过抓嫖娼‘整’薛蛮子。通过性丑闻、偷漏税等‘整’政治对手，这 是全世界政府通行的‘潜规则’。” 至于广东公安，也在官方微博上发声：“子产不毁乡校。打击造谣要防扩大化，若人人噤若寒蝉，相视以目，显然是噩梦。”而中央党校教授蔡霞则讥讽：“这次抓 薛蛮子，居然央视都播报，下三烂的做法使央视堕落到市井烂报的水准，而不是国家新闻机构。是央视自己贬损自己。”是的，官家官媒，项庄舞剑可以，醉翁之意 可以，杀鸡给猴看也可以，但技穷到如此不堪，把洋相出到这份儿上，不能不佩服官家官媒的想象力与勇气。
天朝官家特爱出洋相的，至少六十多年来是这样。
内战结束，黄袍加身，贵为一国之君，不是民族和解，休养生息，而是把精力用在批《武训传》批《清宫秘史》批胡适批胡风，一直批到《海瑞罢官》《水浒传》和孔子，在别人的地里肆意跑马，又无心种自己的田，端足了君师合一、英明导师的架子，却糊涂到小儿科的水平：
在我们这里，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居然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一套打砸抢的丛林法则，成了一个民族的圣经。打天下坐江山这套 刘邦朱元璋的强盗逻辑，在人类历史上，从来就与正义无缘，我们这里却被奉为正典。反右运动，55万右派只有五人没得到改正，所谓抓对的人数可以忽略不计， 居然也能说是扩大化，中国人的数学常识被彻底颠覆。错了不叫平凡，而叫改正，当然不是玩弄文字游戏，而是有意要与同时进行的“走资派”的平反工作区别开来 --纠错也要内外区别，区别的不仅是政治待遇，还有经济利益，22年的工资不能补发，因为你是改正，改正只能领一张纸。“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 的苗”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割到鸡屁股里，一个追求幸福的民族能谈富色变，要吃饱饭也被判为大逆不道，何其乖张。交白卷成为英雄，上大学不凭分数凭推荐，批 斗、侮辱自己的师长、告密自己的家长、情人和亲友，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受到国家层面的奖励。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样热昏的胡话，能在国家最权威 的媒体堂而皇之刊登出来，没有人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天马行空，巡游专列随时停车，管它铁路运行图被打乱成什么样，也能被图解为吾皇圣明。同一个会场，前 头唱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后面唱大救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刚刚还亩产几万斤、十几万斤粮食的喜报满天飞，接着就饿殍遍野人相食，竟然讹人家老天爷和 苏修逼债，大家也就跟着起哄；用专机去上海为自己的衣服打补丁，用专机从南方运送活鱼，用专门组成的专家小组，为自己特制香烟，一样也能高标清高，从不摸 钱。在人相食的年代，动用巨额公帑建滴水洞别墅，是不是不吃红烧肉节省出来的，反正他与我们同甘共苦心连心。自己穷得一塌糊涂，却一口一个别人生活在水深 火热中，发誓要去解救人家，人家领不领情，不管。三千多万人饿死了，还打肿脸充胖子，大把的银子撒向亚非拉，在领袖的字典里只是被解释为喂鸡还需要一把 米；唐山大地震，一座城市毁灭了，拒绝一切外援，说是靠毛思想靠批邓就能人定胜天；一边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一边是阶级敌人越抓越多，多到专列出发前， 必须把车头水箱里的水全部放空，把车头上的燃煤全部倒腾出来，为的是检查里面是不是有阶级敌人搞了什么破坏。口口声声相信群众相信党，在自己的地盘上召开 团结胜利的“九大”人不知鬼不觉，生生把一个执政党的会议开成了偷偷摸摸的革命党的地下会议。苦心积虑，折腾经年，终于发现国家元首是叛徒、内奸、工贼， 他不仅没有责任，反而更加英明伟大。才说是自己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铁板钉钉地上了党章，突然间就成了当面喊万岁，背后下毒刀的野心家阴谋家，他依然一贯 正确。皇帝自编自导窝里斗，和平年代，文攻武卫，枪炮声大作，举国乱成一锅粥了，也敢说是形势大好，越来越好，还放言七八年就得来一次。一句话大学能全部 停办，一个小拇指头就能打倒国家主席。被誉为红卫兵的中学生，刚才还一轮一轮地被领袖接见，千万颗红心字激烈地跳动，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转眼间就成了 需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对象，被逐出城市。在那个洋相频出的年代，反右有指标，杀人有比例，办案大跃进，伸冤罪加一等。中南海里炼过钢铁，为炼钢铁砸锅 卖铁，勒进裤带制造纸老虎。不须放屁能够入诗，知识越多越反动，富能变修，越穷越光荣，天才论是反党的理论纲领，设国家主席的意见是反党的政治纲领，国民 经济走向崩溃的边缘了，依然是莺歌燕舞。这样的洋相，说是罄竹难书，不算过分。
近三十多年来，这样的洋相从规模上烈度上小多了， 也似乎少了一些，但还时不时地上演着，偶尔也爆出让人笑掉大牙的洋相：廉洁自律，四菜一汤变为四盆一缸，情妇起义式的反腐，隔墙扔砖头式的反腐和选择性反 腐，腐败分子领导反腐败和越反越腐，在民间演绎出多少段子。一个无非是大家玩儿的运动会，居然要让商家超市的菜刀下架，把市内的“盲流”赶走撵跑，还要周 边省联防联治，围住堵截，为的是确保首善之区朗朗乾坤，一片净土。一个自诩盛世、这也自信那也自信者召开的大会，居然要动员武装力量，誓死保卫，搞得老百 姓一头雾水，不知街衢闹市、深院小巷里潜伏了多少敌人。要求公布官员财产，居然是不合时宜的言论；依法治国，喊了几十年了，至今没有一部新闻出版法；堂堂 权威杂志上，公开吹捧禅让制，也算是化腐朽为神奇；人家都跑到美国领事馆了，被说成是休假式治疗；一个国宝级的大娘代表，公开满怀幸福与感激，称赞只有社 会主义才有养老保险；一句无自由毋宁死的经典名言，能被当作颠覆国家政权的铁证；你是替党说话，还是替人民说话，你信不信，反正我相信了。骆家辉轻车简 从，在芮成钢眼里是别有用心。加上北大教授孔庆东的三骂，韩德强打八十多岁老人的耳光，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还有“开胸验肺”“钓鱼 执法”跨省追捕、“躲猫猫死”染色馒头、瘦肉精、楼垮垮，如此等等之洋相，不胜枚举。至于给普世价值和宪政贴上资产阶级的标签，大加挞伐，三个至上，五个 不搞，七个不准，生生把自己推向与人类文明为敌的地步，那自污的一身粪，逆风千里都不得不掩鼻。对了，还有那个群众都过河了，领导还在那里假装摸石头，以 及把丧事当喜事办，也都是洋相中的绝品。
最近公审了薄熙来。想当年，这位堂堂封疆大吏，在重庆出尽了多少洋相！为了博取上位，领 衔唱红打黑，泡制重庆模式，像百米冲刺一样，汗爬水流，一路领跑，本以为胜券在握，入常在即，却原来跑反了方向，灰头土脸不说，最后还一头踩空，掉进深 渊。至于公堂上的翻供，为自己戴绿帽子，更活脱脱一个活宝。而让和尚道士唱红歌，言之凿凿说唱红歌能治好神经病，更是把洋相出到能让人神经的地步。还有不 得不说的是，薄熙来究竟犯的什么罪，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就是济南法院不知道。
概言之，中国洋相就是这么些货色：光天化日之下自食 其言也能气壮如牛，大庭广众之中撒谎照样一本正经。本想讨伐别人，竟扇了自己的耳光，意在为主子帮忙，实则添了大乱。本是盲人摸象，坐井观天，却宣称找到 了宇宙的真理。分明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硬要说是金光大道。还有，打肿脸充胖子，夜里过坟地吹口哨，背着牛头不认账，自我吹嘘，把常识视为洪水猛 兽，把真相锁进保险柜里，丢人现眼了，还浑然不觉，得了黄牌警告，以为中了头彩，比阿Q还阿Q。
中国洋相的最大特色是，官方主导，批量炮制，设计高起点、全方位、多角度，出笼就有了派生性、传染性、持久性。
中国真该召开一个世界洋相博览会。
经 验告诉我们，江湖洋相，一笑置之可矣，庙堂洋相，就是地地道道的丑闻了，不可小觑。一介“草民”出点洋相，无关大局，官员出洋相就麻烦了；个别官员出洋 相，麻烦还有限，官员大摇大摆集体出洋相，麻烦就太大了，而官员鼓励和胁迫草民与他们一起出洋相，把官场变为出洋相的工厂，就不是麻烦的问题了。经验还告 诉我们：普通人出了洋相，回过神儿来，会尴尬会脸红会感到不好意思，甚至会后悔自责，你见过哪位官员，上自皇帝下到基层官员，谁有这份自觉？无不是脸不变 色心不跳，拍着胸脯为自己的洋相引歪经，据邪典，宣传他们的洋相伟光正。这就注定他们要经常出洋相，一直出洋相，一个洋相比一个洋相大，下决心要把洋相洋 相进行到底。所以，见过人出洋相，没见过天朝官员和官场出洋相，出得如此淋漓尽致，如此死去活来，如此无怨无悔，如此毫不难为情，如此无所畏惧。
中国的洋相，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世界级的。如果有洋相吉尼斯纪录，我们准拿，如果有洋相诺贝尔奖，我们也不至于为钱学森的天问而纠结、为莫言得了这个奖项中的文学奖而放大精神胜利法了。有人说，中国人缺乏幽默感，看看中国洋相，准傻眼。
根 据我的观察，官家和官媒经常如此出洋相，出如此洋相，不能一律归结为脑残。不错，有因为脑残而出洋相的，比如那位晋惠帝司马衷何不食肉糜之问，给这位宝贝 冠以白痴，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自小生活在宫中，算是不食人间烟火。但是，那位两千年后被颂为无比英明的皇帝，居然面对亩产几万斤、十几万斤的喜报，发愁 粮食多了怎么办，与京畿附近一位县太爷认真讨论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张金口、放玉言：半天休息或学习，半天劳动，一天吃上五顿饭。你能说他脑残？不要忘 记，他老人家可是出生在农村，还经常到农村各地巡视，并非司马衷那样，足不出宫。
中国洋相，人人都知道，个个不敢说。我们都知道皇帝的新装。在这个童话中，皇帝出了洋相，还有个小孩敢指出来，后来也没听说把那个小孩怎么样，现实中，谁当那个小孩谁倒霉，倒的是血霉。
中国式洋相有的能笑破肚子，有的怕是你不仅笑不出来，倒很可能是欲哭无泪。我敢保证，林昭被枪杀后，警察去向她的母亲要5分钱的子弹费，是这个世界上最经典的政治洋相。面对这样的洋相，你笑得出来吗？
也许是“斯德哥尔摩效应”也许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们逐渐习惯了把洋相当成了正剧，还陪着出洋相的人哭，陪着出洋相的人笑，为出洋相者捧场，甚至为出洋相者殉葬。
这 样的事我们不是没有干过。想一想吧，一夜步入共产主义的乌托邦梦，我们谁没有做过，资本主义的尾巴，我们谁没有割过，斗私批修的文章，我们谁没有写过，忠 字舞，我们谁没有跳过，语录歌，我们谁没有唱过，万寿无疆，我们谁没有喊过？岂止喊过，还拼命比谁的嗓门高。至于这些年，我们谁仅仅是洋相的看客？在相当 长的时间里，出洋相成为常态，不出洋相反而被看成有病--被看成有病倒便宜了你。
在我们这块土地上，为什么能出这样的洋相且层出不穷？如何防止今后不再出让世人齿冷或者是笑掉大牙的中国式洋相？不是老夫自作多情，实在是他们一出洋相，咱也得跟着倒霉，甚至能要咱的命，殷鉴不远，岂可掉以轻心。
当然不能寄希望于官家。官家就是为出洋相而生而死的，官场更是制造洋相的工厂。杜绝我们这里再出洋相，希望还在我们自己。假设一下，如果我们再也不当洋相的 看客，不为洋相捧场，不参与到洋相的制造与贩卖中去，甚至不妨为官家的洋相喝倒彩，试看那些官家还能把洋相搞多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