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红色电影,常常听到一声怒喝:
“给我带走!” 接着便是哀嚎: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 观众于是欣欣然,好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在这一喝一嚎之间来到了人间。 近几个月看中国的新闻,字里行间好像又能听到这类“给我带走!”的怒喝—又常常是“当场带走”。怒喝之后更有小道流传的戏剧化情节:有的下跪,有的尿裤子,有的瘫软如泥,有的已经“我交代我交代”,或者“我对不起组织”了。其恶形恶状,堪比电影里的汉奸走狗。 为这些戏剧性情节增光添彩的,是那些或者围着长桌或者聚在下面,都自以为这声怒喝是冲着自己来的“班子成员”。待到喝声远去,惊魂稍定,看清听清这次还没有轮到自己“被带走”时,冷汗和着热泪一齐奔涌,说不定裤裆也已微湿。 记得昔日苏联有个政治冷笑话,说人生最幸福的时候是半夜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秘密警察,对方冷冷问道:是某某人吗?跟我们走吧!你浑身舒坦地回答说:你们敲错门了,某某人在对面。 在那个情境下,被敲错门的和被敲对门的都是无辜的,但那个幸福感可能是真实的,尽管你毫无幸灾乐祸之心。而在今天,被带走和没有被带走的区别常常像抓阄,所以除了惊悸后的心脏激跳,也还有一点物伤其类的悲悯。 还有一本老电影,是日本的,叫《追捕》,里面的一个情节可以和“给我带走!”结合起来看。这个情节就是大资本家、药厂经理长冈非法制造迷幻药,服 用者会无条件听从指示。一些地方权贵被长冈利用后,为了灭口,长冈就把他们关到医院里,给他们服用这种药物,然后把他们领上高楼,引诱他们往前走直到坠楼 身亡,制造出一个自杀的现场。但高仓健扮演的大智大勇的警官杜丘深入虎穴,假装服用迷幻药,最后揭破了这个阴谋。 《追捕》是虚构,其实是对美国好莱坞官场黑幕片的模仿,是极少数日本文艺工作者被“西方意识形态洗脑”了,所以会无中生有,昧着良心抹黑自己的国家。 在今天的现实中,这种迷幻药瓶的标签常常是“负荷过重”或者“心理疾患”,官员服用后就会情不自禁走上高楼一跃而下。一跃而下之后,也就听不见“给我带走!”的怒喝了,周围也就少了许多冷汗、热泪和屎尿齐迸的人。而迷幻药是谁提供的,要等杜丘之类的警官来发现了。 可惜高仓健早已不演这类角色了。不过,即使真的有杜丘这样的警官,在长冈的医院里住过一阵后,受了那价值连城的迷幻药的诱惑,恐怕也会心甘情愿地跳下去的。相比被“带走”的人财两空,“跳下去”还可以保全什么,那倒不是迷幻,而是很现实的。 五十年代国有化时,一些民族资本家想不开,选择了跳楼一途。记得读过一个材料,当时上海市的一位领导人每天上班时会揶揄地问下面:昨天又有多少空降部队? 60多年过去了,当年站在下面数“空降兵”的人的后代现在站在上面往下跳了。面对全国多地频频发出的“空降兵”消息,还望今日的央地大员重现当年的那份幽默感,把揶揄别人变成自嘲才好。 来源:纵览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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