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辣椒漫画)
羊年伊始的正月初七,即2015年的2月25号,四川省成都市青羊区法院以“非法经营罪”判处原“右派”人士、前《成都晚报》记者黄泽荣(即铁流)先生有期徒刑二年半,缓刑四年,并处罚款三万元。其同案之黄静小姐判一年徒刑,缓刑一年,并处罚款五千元。大陆“官媒”对此集体“失语”一言不发。这与对“薛蛮子”、“秦火火”、“拆二立四”等案件大肆宣扬,津津乐道之状判若宵壤。然而海外自由传媒及大陆民间知识人群却反应强烈,甚至引发不小震动。
本来此案比之当局以往对凡涉及政治问题的案件都是从重、严惩的“传统”来看,也几乎可算是“从宽、从轻”了。而青羊区法院当局在铁流当庭表示认罪之后宣布:由于黄泽荣认罪态度好,深刻反省悔过,并保证今后不再犯,不再过问政治。因而予以“宽大处理”云云。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既然认定人家是“非法经营”这类普通刑事经济问题,怎么又把人家保证“今后不再过问政治”,拿来作为认罪态度好和宽大处理的根据呢?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对于我们这些一九五七年“反右”运动中幸存的老人来说,近七、八年来虽然不断有人发出要求彻底平反,要求当局道歉、赔偿的呼声。由此也引出了大量对当年遭受毛泽东先生“阳谋”残害,遭受“劳教”、管制,乃至牢狱之灾的各种记实的文字与言论。这些肯定不是当局喜欢听到的“正能量”声音。但由于我们这些“五七老人”都是平和理性地摆事实讲道理,也没有人上街游行、示威。所以在胡、温执政的年代里,在“和谐社会”的口号下,对我们这些老人还是比较宽容的。最多就是弄你去“喝”一下“茶”,或派人到你门口来“站”个“岗”以示警告。还从来没有因言论、文字便把“五七老人”抓了起来的先例。而铁流先生以八十二岁的高龄,却被开了这么个最坏的“先例”。不得不令人感到震惊。社会应该是不断进步,更加文明,更加宽容,更加尊重人权与法治。而不是相反,更不应倒退。中国往往有“人亡政息”一说,胡温当政十年,本文虽不敢妄评其功过得失,但“和谐社会”的提法还是值得肯定。不能因“人一走,茶也凉”连这点宽容也不要了。
正如前文提到的,铁流先生此案实际上是个政治案件,而用经济的罪名加以处理。所以官方在心里认定他在“反党”是肯定的。海外一些媒体与个人也认为铁流是在与中共“对着干”,称之为“最敢言的作家”因而才被整肃。其实这是一个大大的误会。铁流根本没想“反党”,而且想“救党”。直到近年也还一再标榜和宣称他是被中共解放的“翻身奴隶”,是中共培养的“新中国的工农记者”。且一再号召五七老人们去忆“小平同志”的“改革开放之甜”(原文如此)。因而他只是对毛泽东个人很反感,对共产党则是崇敬有加。甚至不认为共产党是独裁专制,认为一切都是毛泽东个人搞坏了的。党是好的。他常挂在嘴边和文章中的一句话就是:毛泽东是一切万恶之源。并对辛子陵的将毛泽东与中共加以“切割”之论大加赞赏。这到极像毛泽东评《水浒》批宋江说的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铁流是只反毛皇不反党。
因此正如石天河(周天哲教授)在《北京之春》今年2月号的一篇文章中指出的,铁流的观点有些古怪。例如,他说,他主张“批毛”,但又要“拥邓”,并称绝不反对共产党(后来更改为:坚定不移地支持胡温党中央——笔者注)。结果官方讨厌他,民主知识份子也瞧不起他。
笔者与铁流先生相识、相交数十年。此君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还只是个一般的“右派份子”。众所周知,四川文艺界著名的“大右派”是“两条河”(流沙河(余勋坦)与石天河(周天哲))。那时的黄泽荣笔名“晓枫”只是一家晚报的一名工农记者(相当于而今的一个实习生)并无多大知名度。而铁流之所以名噪一时,是在2006年以后,他与北京及各地一些在1957年被划为“右派”的朋友(含笔者在内)在“反右运动”五十周年纪念的日子,联名向中共发起要求当局道歉、赔偿的活动。由于我们这些人,那时基本上都处于经济并不宽裕、甚至生计窘迫的地步。要举办个活动,钱,不是万能,但万万不能没有钱。诸如聚个会,租个场地之类的费用都感到力不从心。而铁流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搞广告生意发了财。且他当时确实也肯慷慨解囊,物质资金上大多由他承担,因此一时成了众望所归的发起人。当时“右派”老人们的维权虽是个人自发的维权行动,不存在任何形式的组织。但如果没有铁流在物质上的大力赞襄,是搞不起来的。而这时的铁流也还是比较谦虚谨慎,给大家的印象还不错。
铁流之所以把自己搞成一个自相矛盾的人,是在2008年以后。最初他受谢韬老人之托,由谢老出面承担名义,铁流在幕后负责实际操作,办起了一个仅在“右派” 朋友和一些学者中传阅的民刊《往事微痕》。从这个刊名上就可看出,是想尽量低调不引起当局的注意。那意思无非是说:我们不过就是回忆和谈点过去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故曰“微痕”。但由于谢韬老人的威望和名气,更加全国各地右派老人的踊跃赠稿,大量捐款,集腋成裘。北京和各地的右派老人都自告奋勇为该刊作义工。所以《往事微痕》作为记录中国大陆的政治迫害史实,是一项很有意义的文字工程。铁流先生功不可没,但不是他一人之功,也不能说是他自费办的。而与此同时,还有以重庆五七老人为主办的《巴山夜雨》,北京的《五七心声》都是同类的民刊,其水准亦绝不逊于《往事微痕》。
而随着这类民刊在民主知识份子和五七老人中引起较大的反响,同时也就引起了当局的注意,打压也随之而来。但在胡温年代对知识份子还是比较宽容,仅在警告、监视一类层面上。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铁流却自作聪明想出了一个他认为可行的应对、化解的“策略”。除了高调宣称要“坚定不移地支持胡温新政”外,更在2009年“六.四”二十周年公开发表文章“谴责”89爱国学生不妥协“一个劲地往刀上碰”才逼得当局开枪。并亲切称呼“小平同志”即便下令开了枪 “仍然是历史伟人”。如此怪论,真令人跌破眼镜。同时铁流又毫不掩饰地说,八九学运发生时,他在公司里向其员工宣布,谁去天安门广场就开除谁。以示一贯与政府高度保持一致。但即使这样作了,也并未换来当局的好感。接下来,铁流看见重庆的薄熙来气势如日中天,很有可能登上“大位”。于是他一面高调“批毛”一面又大赞薄氏倡导的歌颂“红太阳”的“唱红”运动为“时代绝唱的丰碑”,赞薄氏是“中国的希望之星”。这就不仅是石天河先生说的“古怪”,而是人格的“异化”了。后来铁流更公开主张在中国应让八千万共产党员先民主起来,先拥有选举权,才能带动中国的民主。这是主张民主,还是主张特权?诸如此类的怪论最后弄得左派、右派均不认同。当初为《往事微痕》当义工的老人们都一个个弃他而去。
十八大“习总”上台以后,铁流一下又变成了习的“粉丝”。而且到了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程度。铁流甚至在其微博上称:“习近平必将成为中国的一代明君”。并称坚决拥护习总高度集权,另一位救党派老先生甚至提出“一个一言九鼎的权势者”,是中国社会民主转型的必要条件。正如石天河先生指出的那样:铁流 “一下子又变成了个‘铁杆拥习’的近卫军战士。有时候一发现习近平的某一篇讲话,在中央报刊上发表时,好像有被删改的地方。他就十分敏感的认为,这是有人 ‘反习’。不然,习近平的讲话,报刊编辑哪个敢去删改呢?因而就猜想这一定是负责意识形态领导的某人删的。” 石天河先生这段话真是一针见血说到了点子上。而且不仅如此,铁流先生还更从小道消息、海外网站上道听途说,例如高层在内斗中将把某某“拿下”等等。这类 “消息”有时也“灵验”过,成了“遥遥领先的预言”(如周永康、令计划等)。但有时则只是一些想当然的分析和揣测而已。而且政治斗争千变万化,透出“信息”时,也许有些靠谱,但后来情况一变,则又“世事如棋局局新”了。铁流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根本掌握不到高层的任何情况。却“捡着鸡毛当令箭”,于是去向中央某高官“发难”,要当“拥习”的“近卫军战士”而请“清君侧”。这不但有点吉诃德先生式的滑稽,最后也必然酝成荒唐的悲剧。
由此可见,铁流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反党”,而只是一个“救党派”的狂热幻想者。胡温当政时他幻想“胡总”是“团派精英”必将成为胡耀邦的传人。薄熙来如日中天之际又幻想薄氏是中共的大救星。这次要为习总“清君侧” 同样是如此。恕我直言,这些救党派诸君,严格说他们根本不懂、也不赞同民主、自由、人权的普世价值观。根本不理解、也不具备公民意识。满脑子是臣民意识的盼明君、盼清官的幻想。认为只要有个明君,有几个清官,一党独裁也可给中国带来“太平盛世”、“长治久安”。这对培养公民意识,创建公民社会。促进社会的和平民主转型毫无裨益,而是南其辕而北其辙。
看过《红楼梦》的人一定还记得那位焦大同志。他骂贾府的某些领导人“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不但用语“激进”,说他“寻衅滋事”也差不多了。然而焦大“灵魂深处”并不反贾府,而是拥护贾母、贾政这些最高领导人的。决没想要改变贾府的体制。但不幸的是,即便“跪着造反”也不允许。他最后被塞了一嘴马粪,弄到乡下农庄上接受“管制”去了。中国救党派诸君,似乎有不少与焦大同志相似之处。这次铁流先生被“禁言”、“禁脚”(据说四年缓刑期中不但不得发表文章,更不得离开户籍地成都)也比马粪塞嘴好不了多少。而在此前救党派的领军人物辛子陵大校,也被“绳”之以党纪、党规了。由此可见我们这个伟大的党,是根本不许你们来“救”的。人家充满了“三自信”,自我感觉大大的好。何用你救党派诸君来自作多情。你们老老实实遵守“七不讲”就行了,否则别怪“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对尔等不客气。
铁流先生“因言获罪”的悲剧,如果不是他老兄人生旅程的句号,也应是给所有救党派诸公正在演奏的幻想曲划上了一个大大的休止符!告诉诸位:此路不通!不要再白日做梦了!
2015年3月4日完稿
民主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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