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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平
这次台湾大选，民进党以微弱多数获胜，国亲两党提出选举无效上诉，支持国亲的民众聚集街头与广场，抗议选举不公，形势看上去很严峻；但是国亲领导人连战明确承诺服从最高法院裁决。我们可以预期，这场尖锐的争执将遵循现有的法律机制得到和平解决。我们可以想象，不论台湾最高法院作出何种裁决，总会有一方民众不服气，但是我们可以相信，就是这些不服气的民众仍然会接受裁决的结果。台湾的民主是相当坚固的，是很了不起的。
我说台湾的民主很坚固，了不起，不是说台湾的民主不会出现问题，而是说不论出现什么问题，人们都会遵循民主宪政的途径去寻求解决；所谓遵循民主宪政的途径解决问题，也不是说人们都相信遵循民主宪政得出的裁决都必定是符合公理符合正义，而是说即使有人认为有关裁决不合理，他们也会继续在民主宪政的架构之内去寻求改进或纠正。一个社会能做到这一步，那就表明那里的民主很坚固，很了不起。
由于这次大选暴露出许多问题，不少人批评台湾的民主，批评民进党或国民党亲民党，批评台湾民众。这些批评当然不是毫无根据，不过我认为，这次台湾大选之所以会暴露出这么多问题，绝非都是民主的错，绝非都是民进党或国民党亲民党的错，绝非都是台湾民众的错，那实在是有许多客观原因。
必须看到，台湾的民主是在一种极其特殊的外部环境下发展和实行的。第一、尽管台湾民众（无论泛蓝或泛绿）都认为他们自己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但是，台湾的国家身份却不被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所承认，并且被排斥在联合国等一切以国家名义加入的国际组织之外；第二、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台湾始终处在中国大陆武力统一的威胁之下。当今世界，有哪个国家或地区是在如此孤立、如此险恶的外部环境下坚持实行民主的呢？没有，一个也没有。现在台湾岛内出现的种种棘手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由于上述两个外部条件造成的。
对于台湾人民而言，获得国际社会的承认具有双重意义：它不但能给台湾人民带来尊严，而且还能给他们带来安全。目前，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以及联合国等国际组织都承认只有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这就意味着，如果大陆对台动武，国际社会都会认为那是中国内政而袖手旁观，顶多口头上抗议两句，就像对待俄罗斯打车臣；只有美国政府可能拔刀相助。反过来，如果台湾能得到广泛的国际承认，台海两岸分裂分治的现状能得到联合国的承认，大陆对台动武，就会被看成是伊拉克打科威特或者是北朝鲜打南朝鲜，整个国际社会就会出面干预，联合国就可能通过决议出兵制止。这就是说，只要台湾得不到国际承认，它就处在中共武力威胁的阴影之下；只有赢得国际承认，台湾自身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今天台湾的问题是，统不能统，独不能独，维持现状又不知到头来是福是祸，是吉是凶。
想民主统一吧？大陆不民主，统一没条件；想和平独立吧？中共要动武，想独也独不成。坚持中华民国国号吧？外国不肯承认，联合国也进不去，台湾得不到国际承认，也得不到安全保障；改宪法改国号吧？中共很可能马上就打过来，美国很可能撒手不管，台湾的生存马上就面临巨大危险。所谓维持现状，顶多是权宜之计，它不是解决问题，它只是把问题的解决推迟到未来。可是，谁知道时间会站在哪一边，时间会对谁有利呢？万一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大陆还是一党专政，但在军事上变得非常强大，美国政府再不敢和共军交锋，中共一声令下，台湾就成瓮中之鳖，要么拼个鱼死网破，要么只有缴械投降，倘如此，现在的维持现状岂不等于慢性自杀，坐以待毙？那还不如趁现在中共军力有限，台湾早早宣布独立，说不定还有几分生机。
都说台湾社会分裂成蓝绿两大族群难以弥合，但实际上两方面并没有根本性的分歧：假如台湾能以中华民国的名义得到国际承认，台湾人既能获得尊严又能获得安全，那么还会有多少人非要多此一举去改国号搞独立呢？反过来，假如台湾改国号改宪法就能赢得国际社会的承认，同时还不会招致中共对台动武，那么，还有多少人非要拒绝公投拒绝独立呢？只要有自由有民主有尊严有和平，泛蓝不排除独立，泛绿不排除统一。可见泛蓝泛绿两方民众的基本利益是一致的；两派的基本要求也是彼此交叉重合，绝非零和游戏。目前之所以弄到冤冤不解的地步实在是他们的共同利益无论是按谁的主张都行不通的缘故。这就是台湾的困局。只有充分认识到台湾的困境，我们才能为走出困局提出可行之道。
作者为《北京之春》主编
《观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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