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


香港回归又近七年。七年来，港人所有的希望都落空，所有的担心都被一一证实。一个从前以自由和繁荣傲视世界的东方明珠，现在一落千丈，还要仰中央政府鼻息度日，其前景令人堪忧。

值得注意的是，七年来引起香港动荡不安的，经济衰退是其次，政治倒退才最主要的原因，它是港人最深的痛。回顾回归以来的历次风暴，移民潮、金融风暴、萨斯危机、23条风波，等等，几乎都与中国大陆的政治密切相关。是中央政府的政治影响，使得香港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务实的香港人非常清楚，经济衰退的影响是暂时的，而政治的倒行逆施所造成的伤害则是无所不在并且长久的。看看周边的邻居——日本、南韩、台湾，一个比一个富，因为他们都有个良好的社会制度保护，国民才有个相对安定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反比之下，北韩、越南和中国大陆，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皆因特殊阶层用特殊手段把全民的财富都“共产”去了，弱势群体根本没有立锥之地，甚至连抗争的权利都没有，这怎能不让香港人望而生畏。

中央政府的“一国两制”承诺，前几年还能给香港人带来点似是而非的幻觉，让港人在幻觉之中磨合着社会转变带来的不安。可悲的是，港人这两年来，连幻觉都没有了。去年，“23条”的大棒，迎面打得港人几乎趴下，50万人奋起还击，上街诉求，才使傀儡港府搁下“23条”的立法程序。如果在大陆，这样的诉求，未上街就被封杀了。即使上街了，肯定是血流成河了。

未几，香港又出现“爱国者治港”的风波，中央政府已经不能容忍“港人治港”了，要求“爱国者”才能治港。这个爱国和爱政府是个连体双胞，民众爱其中一个，也必须爱另一个。买一送一。

近日，面对07、08年要求直选特首和立法会会员的冲天民意，大陆方面连“爱国者治港”也不提了，干脆来个人大释法，让香港人闭嘴，丢掉幻想，因为“一国两制”是在中央政府点头之下的“两制”，没有中共的首肯，港人没有直选的权利。人大常委副秘书长乔晓洋星期二下午在北京的记者会上表示：“我国是单一制国家，不是联邦制。单一制国家的地方，没有固有的权利，地方的权利，都是来自于中央的授权。”“一国两制”已经被“单一制”所取代。

“香港特别行政区不实行社会主义制度和政策，保持原有的资本主义制度和生活方式，五十年不变。”已经全变了。人大释法，倒不如说是人大施法。

大陆社会的畸形、香港的沉沦，台湾的民主与繁荣，让人不免产生离共越近越可怕的感觉。大陆和台湾同样是在废墟上同时发展的，但是，不同的体制，使两岸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台湾要求公平选举权和社会生存权，香港要民主的生存权，而大陆还在要个人的生存权，诸如不被迫迁权、上访权、自愿生育权、自由择居权、自由信仰权、言论自由权……这样的最低级的人权。两岸三地的现状，正是三地政治的最好注脚——自主、开放、法治才是社会稳定和繁荣的关键。

按人大的释法，香港目前乃至今后，都不可能享有真正的资本主义制度，不可能直接选举代言人。人大的释法，无疑是将香港民主赶进了死胡同，新的一波抗议浪潮又在汹涌澎湃。这一波，不再冲特首和立法会，而是冲着压制民意的中央政府。这段时间，又正是北京政府最为敏感的时期，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年度会议正在召开，谴责中国人权纪录的声势正高；台湾大选、六四、七一的忌日；赵紫阳夫妇身患重病，可能不久人世的消息等等，每个动作，都会引起国际的广泛震动，而这些不安的因素，又全因中共的独裁所起。面对世界民主浪潮，如果中国政府还有点理性的话，就应该顺应民意，实现真正的民主政治。

香港一百多年来都是在民主自由中过来的，它今后的繁荣和稳定，不仅关系到香港人的福祉，也关系到大陆本身的安定，还关系到驻港的各国政府和商业机构的正常运作。光是美国，就有5万以上的美国人在香港生活和工作，有1100家美国公司在港经营，有385亿美元以上的投资，美国已成为香港的第二大贸易夥伴。在大陆，政府挪用穷省的经费，用金子堆砌起来的深圳、上海等地的政、经可以与香港媲美吗？

在一个民主的社会，直选民众自己的代言人，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自由民主也是北京口口声声要追求的目标，如今，香港人并没有要北京额外地给予自由民主，而只是要求保有香港的自由民主，井水不犯河水，有何不妥呢？值得兴师动众，要人大专门释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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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观察》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