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绍智
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的成果是通过三个决定。
第一个决定是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第二个、第三个是关于同意江泽民辞去军委主席和决定胡锦涛任军委主席，也就是「江全退、胡扶正」。尽管中共在全会前对第一个决定宣传已久并极力强调其重要性，然而，后两个决定正因为事先没有透露任何迹象，令人感到突然，而且它结束了一个政权中有两个中心并立的局面，对政局足以产生立即的影响，以致全国内外的舆论多把「执政能力」放在一旁，而对「江全退」议论纷纷。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江不退，僵化死寂的中国政局毫无松动之可能，所谓「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岂不流为空谈？
「江全退」的积极意义
「江全退」对当今中国政局将有积极的影响。
一、江泽民垄断权力，恋栈不退，结党营私，机关用尽。人们对他痛恨之极，却又对他能够自动放弃军权不抱希望，而今在中共四中全会上突然做出他全退的决定，人们虽然还不知道这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或什么样的斗争而达成的，但「江全退」毕竟是个现实。它说明终身制和老人政治不得人心。中国人民再也不能容忍独裁者、野心家盘踞头上作威作福、欺压群众、贻误国家了。人们从「江全退」可以于沉闷压抑的中国政局中看到些许曙光。此所以「江全退」之受到普遍欢迎，没有一家传媒为之惋惜也。
二、江主政十五年，其政绩可以「假、大、空」三字概括之。今天中国已实现高速发展，形成巨大的经济实体和准军事大国。其实，这都是以浪费资源、破坏环保、剥夺劳动人民和弱势社群，扩大财政赤字和内外债为代价的。而且江以「稳定压倒一切」为借口，用暴力和谎言镇压人民对民主、自由、人权的诉求，结果造成今日中国之贪腐盛行，两极分化，农民贫困，工人失业，国家财产流失，社会动汤，危机四伏，民怨载道。特别是江在十六大前后，恋栈不退，布置江系人马盘踞要津，形成两个政权并立的荒谬政局。人民痛恨不已，千夫所指，大有「时日曷丧，予与汝偕亡」之愤。如今江在四中全会上被迫全退，乃势所必至，也足以使继任者及众多政客引为教训。这对中国的政局甚至体制应有积极作用。
三、胡锦涛在中共十六大上虽然继任总书记和国家主席，但江泽民霸占军委主席不退，并到处安插江派人员，当然对胡锦涛构成巨大的阻力。十六大以来，江及其派系多次干预大政方针，给胡带来困难，胡即使有所作为，也难以施展。如今「江全退」，江家帮也必然「树倒猢狲散」，阻力之墙行将倒塌，今后胡锦涛有条件大刀阔斧，创造新局面。
胡锦涛直面新的挑战
「江全退」消除了胡锦涛执政的阻力，给胡腾出了舞台，同时也使胡直面新的挑战。
胡继任中共最高领导人之后人民对之充满期望。胡的多次表态深得人心。他在就职之初，提出尊重宪法权威，提出「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的「执政为民」的方针，近又提出科学执政、民主执政、依法执政。这些理念如果认真付诸实行，至少可以造成政治上的松动局面。
然而，人民又多感到胡理念胜于行动，言论超过实际，没有显现出多少效果。即使如此，人民也仍然体谅他掌权未久，特别在江泽民的干预掣肘下不能操之过急，希望他终能以其稳健务实的作风，为国为民有所建树。
如今「江全退」，江泽民及其派系的干扰不能再成为对胡锦涛谅解的说辞了。胡锦涛将直面新的挑战。
这种新的挑战，一是如何满足人民的迫切的共同要求。
目前中国在表面繁荣的背后，矛盾重重，危机四伏，其根本原因乃是改革长期处于跛行状态，政治改革严重滞后，几近停顿。所以，立即开展以实现民主宪政为目的之政治改革乃是全民的共同要求，这是胡锦涛首先要面对的。
其次，今日大陆人权严重受到破坏，广大百姓，特别是弱势群体，不但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没有保障，甚至人身安全和人身自由都受到威胁，中国既已签署联合国两个人权公约，人民有权要求政府切实执行人权公约，给中国人民以人权。
第三，当今中国社会贪污腐败盛行，已成为制度性的痼疾，特权阶层利用权钱交易侵吞大量国家财产，而作为国家主人的人民却广泛地被剥夺。因此，确立权力制衡制度，认真打击并力图消除贪污腐败是人民又一共同要求。第四，中国虽有宪法，中共高层领导亦多次宣称依法治国，但是宪法的权威从来不受中共高层领导重视，以致违宪之事层出不穷，宪法成了一纸空文。这一严重情况说明认真贯彻执行宪法的规定，首先保证人民真正享有宪法所规定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和宗教信仰的自由，乃是当务之亟。
在上述诸项人民普遍的共同要求面前，胡锦涛能否言行一致，尊重民意，尊重宪法，有真诚的规定，切实的行动，不辜负人民的殷切期望。这是一个考验，也是新的挑战。
对胡锦涛的另一个挑战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政治局限性。
胡锦涛在中共的红旗下长大，长期从事党政工作，深受中共党文化的薰陶，现又作为中共最高领导人，侪身于中共既得利益集团之中，其政治局限性在所难免。中共领导人的政治局限性首先集中表现在坚持一党专政，因而导致反对民主的普世价值。诸如权力制衡、有限政府、人民主权，人权至上等，长期在中共领导层列入反对之列。胡锦涛最近谈话中说「在中国，照搬西方政治体制的模式是一条走不通的道路」，显然，这次不是指具体的政府组织形式，而指的正是民主的普世价值。胡此语适足以反映其政治局限性。
一个共产党专政的国家的领导人若是真想否定专制独裁，推行民主，必须认真考虑如何消除其政治局限性对他推行改革的阻力。这是又一个挑战。这远较消除江泽民的阻力更难。此所谓「破山中贼易，去心中贼难」也。胡锦涛要真正想大刀阔斧，在中国开创新局面，不能不认真考虑应对这两个挑战。人民对胡锦涛是抱有希望的。希望在民主、自由、人权成为全球化潮流的大趋势中，胡锦涛能够顺应历史的脚步，与民俱进。
党、政、军大权集于一身的制度必须改变
当此人民欢庆「江全退」之际，也不能不进一步深思，江泽民掌握大权，恋栈不退，固然与他的人品本质有关，但是他达到独裁专断，凌驾一切之上的地位又谁为为之呢？历史证明制度好，可以使坏人办好事，制度不好，也可以使好人办坏事。江之独霸权位，乃是继承毛泽东、邓小平独裁专断的模式，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成为所谓「核心」。如今「江全退」，胡代替江独掌党、政、军大权，又无任何制衡机制，权力使人腐蚀，胡是否会步江的后尘，是不能不让人提出的问题。胡为人谦虚谨慎，务实低调，人们可以期望他不会继毛、邓、江之后成为第四代独裁者。但期望不能作为保证。只有建立防止权力过份集中的分权制衡的制度才能阻止独裁专断的再现。因此，胡锦涛应在他全面执政之际，解决党政军大权集于一身的共产党政权的痼疾，采取废除党军，实现军队国家化，建立制衡机制，废除权力过份集中等。为了人民、为了国家，也是为了自己，胡锦涛应有此抱负、魄力和勇气。
目前在江退胡上的过程中，不见有称胡为「核心」的提法，有些论者或为胡鸣不平。我则认为取消「核心」的规定是有利于取消权力过份集中和领袖独裁的好事。希望今后中共党内不再出现独裁专断的「核心」。
二○○四年九月二十五日
（《争鸣》杂志2004年10月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