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
各位读者朋友:在给我来信的读者中,有很多是正在大学读书的学生,这让我非常欣慰,因为毕竟,80后和90后的年轻一代并非外界以为的那样,每个人都是只为个人私利考虑。还是有很多学生关心国家的事情的。在大学生的来信中,最多的是问我,作为一个学生,面对中国的现实,要如何做起?
我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是,从自己身边做起,也就是说,让你所在的大学确实像一个大学。
这,就不能不牵涉到什么是大学的问题了。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些感想可以跟大家分享:
前年我有机会到欧洲的最高学府,英国的牛津大学进修。刚到牛津的时候,我就对上述那个问题很感兴趣。原因是一位牛津出身的朋友的一段话。根据美国大学的经验,我问他牛津哪个学科的水平最高,他告诉我:牛津其实并不在意培养专门学科的人才,也就是不是很在乎专业的分际,因为牛津的办学宗旨,是培养Leader(领袖);牛津希望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具备领导人的基本素质,这样不论他到哪个工作环境下,都能成为那个团队的领袖。如果说美国的大学是要培养Professional(专业性)的人才的话,牛津着眼的是更为宏阔的对于人的素质的训练。
这番话让我为之触动,同时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牛津的历史上,历任的主政者们,是如何看到什么是大学这个问题的。顺便推荐一本书:是Jan Morris所写的介绍牛津的风土人情的一本书,书名就叫做《Oxford》。这是一本关于牛津的百科全书似的的小书,英语用词多少有些诘屈聱牙,但是文笔优美流畅,很能引发读者的思古之幽情。书中,Jan Morris提到:
关于牛津大学是什么,1379年创立了New College (新学院)的William of Wykeham认为,牛津的任务就是为了教堂中的神灵和现实世界中的国王,而培养“丰厚学识的人”;1870年至1893年在牛津担任院长的Benjamin Jowett说,他办教育的宗旨,就是希望大学能够成为延续英格兰的生命的疫苗;一位有影响力的校友Lord Curzon认为,牛津应当成为社会上关于文化的焦点,伟大人物的集结地点,以及思想的摇篮;另一位着名校友,文学家萧伯纳则认为,牛津的使命就是培养“一些优秀学者以及大批绅士。”Jan最后总结道,关于牛津到底是什么,千年来众说纷纭,但是比较获得共识的一些认识是,大学,就是一座研究机构,是国家和教会的发源地,是解放精神的场所,是各类社会的缩微版本,是促成第一流学真生长的催化剂,是社会和经济发展的训练场,智慧传散播于社会的管道,是通往新的知识领域的桥梁......
好了我不要一一列举了,因为这些过往的教育者们的遗训已经十分清晰。而牛津的难得之处在于,如同整个英国社会一样,他们高度珍惜历史精神的传承,并极力维护本学宗旨的传统。其实同样的理念在中国也不是没有:明末的黄宗羲一度认为大学甚至可以扮演参议院的角色,而北京大学的立校宗旨也曾经由蔡元培一言定位:“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也。……各国大学,哲学之唯心论与唯物论,文学、美术之理想派与写实派,计学之干涉论与放任论,伦理学之动机论与功利论,宇宙论之乐天观与厌世观,常樊然并峙于其中,此思想自由之通则,而大学之所以为大也。”
在我看来,让大学真的能够成为大学,既是大学校长和老师们的事情,也是,甚至更是,学生们的事情。在自己的校园里,坚持争取言论和结社的自由,积极组织关于时事问题的讨论,努力在书籍中探索真理,并且转播真理,这些行为都是可以确保大学之所以为大学的做法,也是很具体的推进中国社会民主化的方式。
以上意见,供学弟学妹们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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