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政府供职的维吾尔族,凡进入官方视野或得到赞许的维吾尔人,也会被本民族的人排斥。艾力亚觉得,这是把对政府和社会的不满,都转移到了这些人身上。 最典型的就是著名“草根”慈善家阿里木。2013年4月,阿里木曾参加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尉犁县举办的烧烤节,为四川地震灾区筹款,但在维语社交 平台上,没人认为他在做好事,反而都是冷嘲热讽,“阿里木,听说你挣上钱了,没有找到老婆,兄弟给你介绍一个”。还有人说,“你这么多钱,给兄弟分点儿 吧”。再往后,就有人开始编造谣言,而谣言的离谱程度令人瞠目:阿里木的几个维吾尔族哥哥,竟然都被说成是“汉族人”,还说阿里木能出名,全靠这几个亲哥 哥花钱运作。最后,事件在一群人的辱骂声中暂时告一段落。 “他真的是一个好人,靠卖羊肉串资助了很多孩子,偶尔被媒体发现成了典型,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反过来想,我们的民族,连这样一个好人都无法接受,太可怕了。”艾力亚说。 除了宗教色彩浓厚的内容,一些渲染民族主义的东西也会经常出现在社交平台上。曾经有一张图片在维吾尔族年轻人中被广泛传播,是一棵用土耳其语标注 的“民族树”。整张图上画着一棵大树,树上的枝丫代表各个民族。粗大的树干位于正中央,代表土耳其的突厥人,然后是维吾尔、哈萨克以及塔吉克等等。这张图 其实是想说明,整个亚洲大陆的民族,绝大多数都是由匈奴而来。值得注意的是,汉族被处理成了一个最为细小的分支。 除了在网络上争论、辱骂,在现实中这些人也开始影响其他人的生活。在一个维语论坛上,来自和田的一名极端人士声称,他要在五年之内,将乌鲁木齐的 女人全部从头到脚包起来(即穿黑罩袍、蒙面)。一个女孩发了一张穿着紧身裤的照片,竟然有人跟帖说,最讨厌穿这种裤子的女人,我看到就想把她们拉到黑暗的 角落干死。塔伊尔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到底是一个伊斯兰教徒的心态,还是一个强奸犯的心态? 在乌鲁木齐,这些人被称作“果络子(音)”。这是一个新词,维吾尔语音译,俄语里是“玉米棒子”的意思,类似汉语“土包子”。就是明明各方面都很落后,但自己还认为自己很先进、很新潮。 在搭乘出租车时,乌鲁木齐一个维吾尔族女孩差点遇险。“跑黑车”的是一个维吾尔族青年,看到这个女孩穿了一件短袖T恤衫,开车以后就开始打电话, 说有一个人不遵守宗教教义需要教训,让对方再叫上几个人,并约定了集合地点。刚巧这个女孩能听懂他说的维语,觉得情况反常,马上要求下车。在付钱的时候, 这个“黑车”司机对她说,“这次先饶了你,下次记得把该穿的衣服穿上”。 “都塔尔与舞蹈,真主与先者”,这是维吾尔族的一句谚语。“都塔尔”是一种乐器,意思是一边弹琴跳舞,一边念经做礼拜。这表现的是维吾尔人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但这是违背伊斯兰教的,不过一直以来每个维吾尔人都是这么生活的。 说起这句谚语的时候,律师尼加提觉得自己更加孤独。“有些人对于宗教过于执著,不够包容,这样下去,维吾尔族看待事物的态度还有眼界肯定受影 响”。在南疆县城,他没有太多的朋友,与当地的知识分子也少有来往。周围跟他一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很多,但现在变得越来越保守。 尼加提的一个朋友在上海开餐厅。去年尼加提到上海出差期间,这个朋友接待了他们。令尼加提郁闷的是,虽然连续两天,这个人都跟他们坐在同一个餐桌 旁,但一口饭也没有吃。尼加提他们分析,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当成了“卡菲尔”(异教徒)。“以前这个人不是这样,宗教不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东西,他还跟 我一起去汉餐厅吃过鱼。”
(注:本文中引用《古兰经》为1987年圣域麦地纳版,中文,马坚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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