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聊天，当然是轻松有趣的话题最好。但是，人非草木，对九亿中国农民现实生活中叫人闻之震惊、心酸、沉痛的故事，又怎能不谈？

去年底在《当代》杂志刊登并在今年初出版成书的《中国农民调查》，是安徽作家陈桂棣、春桃夫妇历时两年时间、对安徽省50个县的农村，做了地毯式采访写就的报告文学，其动人处在于书中涉及不少“禁区”和“幕后新闻”，不少人是哭着看完的。

书中讲了安徽三个涉农大案，都叫人读了震惊：

——利辛县路营村农民丁作明带头向县委反映村干部乱收提留款、农民负担过重等问题，村干部及乡领导为此记恨，动用执法人员把他拉到警察派出所活活打死；

——固镇县小张庄村干部横征暴敛，村民要求清算村财务账目，有案在身却没服刑的村委会副主任竟然带着儿子提着刀，向村民清账小组的代表大开杀戒，砍成四死一伤；

——临泉县王营村党员王俊彬等人向上级组织反映村干部乱摊派、乱集资、乱罚款，结果整个村庄遭到执法部门镇压，千多村民仓皇逃到邻省。

尽管中央政府对农民的税费负担有明文规范，但是，要钱的地方小干部却巧立名目、苛捐杂税：养一头猪，要交钱；盖房子，要交钱；种粮之外又种花生，要交钱；添了拖拉机，要交钱。除此之外，干部喜事丧事乃至添儿添孙，农民也会被迫出钱。交不了钱，就会有吆三喝四的“收粮队”上门扒粮搬柜牵牲口。

有个程庄镇，为了要多点经费，强令村民多交早交，村民拒绝，就被集体抓进“思想政治学校”，除了要付50到100元（人民币，下同）不等的“乘车费”，每人每天还要交上20元的伙食费和住宿费。交了钱，还得体罚，绕圈晒太阳之外，父子兄弟之间还要相互往对方的脸上打巴掌，不响不算，一次规定三十下。“一时间，亲人相残，巴掌扇脸之声响成一片。”

一些遵照规定进行“费改税”的地方，经费出现“大缺口”，怎么办？40％的农村中小学停办！

2001年的7月18日，朱镕基在阜阳地区的宋洋小学望着教室里空落落的几十张已有20年历史的破旧课桌，有些诧异：“怎么没有凳子？”校长王伟解释说：“为了节约经费，凳子都是学生自己带。现在放假了，学生就把凳子都带回家了。”

相信那是长期生活在城市的朱镕基在农村的一次“震撼教育”。

书中也有有趣的一页，是小岗村的“火爆三个月”。

凤阳县小岗村在1978年秘密放弃集体耕作，改为各家各户“大包干”，后来出了大名，但是，改革开放20年后，这个农村仍盖不起楼房，修不起马路，用不起电话，吃不上自来水，没有一所学校，甚至，没有一处称得上卫生的厕所。

1998年6月，小岗村突然改天换地：新盖一所小学；建造一座自来水塔；县委、县政府为家家户户住房刷上涂料；又为每家每户建造卫生厕所；“大包干”的展览馆也平地而起；村支部的办公室，也装修美化而“土枪换炮”了；家家户户还装上了电话，不收费；全村设计出了40套新房子；一条四公里的水泥路两边光秃秃，县林业局自筹资金从百里之外买来830棵蜀桧，趁夜抢运，当天入土，种得整齐漂亮。盛暑植树，棵棵成活。后来，为了这桩奇迹，凤阳县林业局的技术员撰写出的论文还荣获了安徽省科技进步奖。

不明就里的村民以为是天上掉馅饼。

那年9月22日，江泽民总书记来到了小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