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南都案二审判决

作者：徐建新


看了《新华网》的文章，得知南都案的二审判决结果：喻华峰的判决由一审宣判的执行12年有期徒刑改爲8年，被告人李民英的判决由一审宣判的11年有期徒刑改爲6年。我十分担忧，这是一个政治性判决，却还是一个毫无政治智慧可言的政治判决。看来，中共只强调了必须这样做的某个政治后果，却极其巧妙地掩盖了其他意义深远的可怕政治后果。

谁都知道，喻华峰、程益中没有罪。但是他们所属的《南方都市报》让他们说了真话，违反了党的宣传纪律，必须惩罚。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这种事情屡有出现。一般情况是很快给个闲职平级调离，或者立刻撤职，责令检查并调离，连开除公职的情况我都没听说过。相比之下，判8年、6年有期徒刑这样的违法判决惩罚，重得令人难以想象，完全违反中共的政治传统。

违反党的宣传纪律只受党纪政纪处分。只有违法才受法律制裁。这个传统显示了政治智慧，牵涉到中央与地方、媒体与地方与公安机关等行政机关（以下坚称“行政机关”）的十分微妙的政治秩序与平衡问题。

违反党纪的，给个闲职平级调离，或者是立刻撤职，责令检查并调离，已经是很重的处罚了，因爲他们会丢失多年辛苦工作所积累的事业基础，一切重新开始。另外，有些人实际上只不过是说了真话，说他们违反宣传纪律是错误的。当然处罚也是错误的。但是，这样的处罚确实是还可以承受的不公正。

我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中央集权特大国家。中央十分戒惕地方诸侯权力坐大，因此采取这样的控制手段：中央控制军权、中央决定地方人事安排、中央清楚地方真实资讯。地方政府以及机关爲了自利，总是尽量隐蔽真实资讯。因此，中央就以“欺君罪”来加以克服。这就得依赖媒体把地方真实资讯传达出来。这时，媒体从业人员说真话，哪怕是捅了漏子，只要不是最危险、说不得的话，也没有受到象南都案这样的责罚。这个政治传统是爲了保护媒体从业人员说真话的勇气与积极性。这爲了维系中央和地方政治秩序的精明安排。

但喻华峰、程益中等人，并没有触碰最危险、说不得的禁忌。很明显，这样的处理办法，违反了中共的政治传统，将对中央和地方政治秩序安排造成明显不良后果。

另外一方面，也必须保持媒体与行政机关的十分微妙的政治平衡、相互制约。媒体对它们的制约是一种软制约。正因爲目前媒体从业人员的力量很小，他们所可能对国家造成的危害也相对很小，因此，软制约的作用也重要。所以，有需要维持上述的政治平衡与相互制约，并保护媒体从业人员的积极性。现在的媒体从业人员良莠不齐，被人们称爲“妓者”、“名妓”。另一方面，连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在地方采访的时候，都有被当地政府官员所主使的公安人员打了就打了，也没听说有什麽处理得情形。公安机关基本是属于“块块”地方领导的。行政机关保护自己的利益甚至包括非法利益、枉法迫害喻华峰、程益中等人，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中央就必须保护媒体。要不然，媒体在社会、地方、中央三个方面的加压下，原已不大的制约作用以及资讯传递作用也会消失。

谁都知道《南方都市报》因爲报道孙志刚案得罪了当地公安机关。如果这样的违法判决成立，媒体与行政机关已经很不平衡的关系将失衡到极点。《南方都市报》不是新华社这样的单位，但喻华峰、程益中也是国内名人，唇亡齿寒。人们将得到这样的结论：公安机关出了大问题，打死了无辜者，媒体也是绝对说不得的，说了，等待他们的是几年有期徒刑。这样，谁还再敢说不利于公安机关的真话？在公安机关刑讯逼供等对民衆生命安全构成危害的情况下，这一前景尤其让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那麽，中国政府包括公安机关还要不要保障民衆最基本的生命安全权？还要不要司法公正？

另外，这还牵涉到对待知识份子的政策问题。用这种方式去处理如此引人瞩目的大案，会影响中央政府的形象，得利的是行政机关。

我想，官方如此违法判决的背后理由大概是：如果中国的媒体都有《南方都市报》的喻华峰、程益中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国将不国，党将不党。其实，这太夸大了他们两人的作用，是想通过杀死带来坏消息信使的办法来避免出现对自己不利的坏事情。如果《南方都市报》真是违反了党的宣传纪律，当地党和政府不应该过了很长的时间才来个抓人和枉法判决。

总之，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这话可不是义和团的“刀枪不入”的符咒。要实现它也需要政治智慧。这样的判决大抵得到了中央部分人物的支援，而这些人没有想到它所会引发的坏效果。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是不断调整的。但中央不应当支援违反政治传统、违反法律的方式来进行调整。

总之，喻华峰、程益中等人受到的处罚太重了。南都案办成这乱七八糟样，需要政治智慧来解决。

（2004年6月18日）

转自《民生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