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海枬


导语：想当年胡耀邦时代的四届作协代表大会，当局不喜欢的刘宾雁高票当选第一副主席，尚且谈不上什么系统的政治改革，今天当局连具有高度文化水平的作协都控制得这么死（得票最低的铁凝，反而当选主席），媒体居然说政治改革正在进行之中——这真是连意淫也不到位了。


【新世纪特稿2007年6月24日】这半年来，官场上闹腾的，就是换届。还不是中央领导层换届，那还要等几个月才能看到。是省、市、自治区党委换届，所谓‘诸侯’或‘地方大员’们的热闹。中国就是‘封建’词汇多。而‘封建’词汇今天还有指代能力，也可见今天必所谓‘封建时代’也没有改变多少。但凡真正改变或进步了的事情，拿那些词汇恐怕就很难套上。比方说，谁有能耐，到古书里给我找套现成的词，来说互联网的事试试？

换届本来不关老百姓的事。可是，不到六十岁就退休在家，总得找点儿乐子瞧瞧。这网上又管得紧，想看的东西咱看不到，满篇就见那里不断地宣布某某某某当选什么什么了。怎么选的？不妨瞧瞧。这一瞧，好像瞧出一点儿门道。虽然离关心选举的初衷已经差了老远，但总也是点儿心得。于是乎，写出来公诸同好，希望得到专家、高人的批评指正。

放屁的‘换届’，装象的‘选举’

先概述一下情况。这次各省市自治区党委换届，是去年十月份陆续展开的。到去年年底，有十三个省和自治区完成了党委换届，即河北、河南、江苏、福建、山西、辽宁、安徽、湖南、云南、江西、新疆、西藏、广西和内蒙古。新年春节前后，停了一段时间。今年三月开过全国人大之后，各地才又继续动作，四、五月份里，有有十三个省市党代会落幕，包括黑龙江、贵州、甘肃、海南、四川、吉林、北京、广东、陕西、重庆、青海、上海和天津。剩下尚未换届的省区，还有四个，即山东、湖北、浙江和宁夏，应该会在六月份搞定了。

虽然官场上无比重视这次换届，但看在老百姓眼里实在是很无聊。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所谓‘换届’、所谓‘选举’，不过是走走场面而已。已经换届完毕的二十六个省市区之中，没有‘换’一个党委书记——这叫什么‘换届’？当然，这样说也有些绝对，因为有那么几个省市，书记其实才上任不久。比如说，四川杜青林，青海强卫，陕西赵乐际，上海习近平，天津张高丽（还有下一步，山东李建国和浙江赵洪祝），都是换届之前不到一个月中央从其它地方新调来的书记；吉林王民（左加王字），则刚从省长被任命为新的省委书记。‘换届’的时候，当然不是换掉他们；该换的，已经刚刚在换届之前换掉了。这样一来，就叫人更看不懂了。既然要么是不换人，要么是先换人再实行所谓换届，那何必还要兴师动众搞什么‘换届’呢？这不明明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最好笑的，当然就是那装模作样的所谓‘选举’。某某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调来某省，三十天不到，来开会的党代表此前连他的面也没有见过，开会前、会议中也没见什么竞选。可是，这位仁兄就有能耐，让这些代表们投票选举他担任本省的最高领导。这与其叫做‘选举’，不如叫做魔术，因为现实生活中不会有人有这么大的魔力。这样来看的话，那没有换人的地方，‘选举’还有些道理，毕竟省委书记在本地已经干了几年；这中央立马调人来‘当选’省委书记的，那就纯粹是猪鼻子插葱——装象了。

意淫的‘改革’，手淫的‘反腐’

官方媒体对这次换届渲染得很多的一条，据说是多么重要的改革措施的，是省委副书记的职数削减为二人。当然，个别少数民族自治区例外。也不是所有自治区，而仅仅是西藏、新疆和内蒙古例外。这三个自治区的情况，相互又不一样：内蒙古有三位副书记，其中一位蒙古族；新疆则有四位副书记，其中两位维吾尔族；而西藏也有四位副书记，其中也是两位藏族。广西和宁夏都没有这个特殊待遇。这算什么政治改革呢？为什么新疆和西藏就要例外呢？不管那些官方‘学者’怎么吹嘘，他们实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我看，这种变化，如果说这的有什么政治架构上的涵义，恐怕更多的是强化了党政合一，强化了书记权力。而在内蒙、新疆和西藏，又要弄个把少数民族当花瓶，而职数少了就没有摆放花瓶的空间，所以那就只好多搞上几位副书记了。

位子一少，本来就争得厉害的官员们，这下更要打破头了。《人民日报》也顾不得丢脸了，公开发表评论员文章，警告官员们不要争位子争得太过分。究竟怎么个争法，咱们不知道。但看公开消息，就见出一些蹊跷。不妨举三个例子。第一个例子，去年十月底，西藏完成自治区党委换届，选了四位副书记；而十一月份青海省西宁市也刚刚换成党委换届，并选举张裔炯为书记。可是，三个星期之后，也就是十一月底，张就被调任西藏区委副书记。第二个例子，去年九月中旬，湖南省长沙市完成市委换届，梅克保续任市委书记。可是，到了十一月初，梅又当选了湖南省委副书记，长沙换届的结果就不作数了，又任命了一位新的市委书记。还有第三个例子：也是去年十月底，福建省厦门市完成市委换届，作为市长的张昌平连任市委副书记。可是，不出一个月，福建省委换届，他又当选省委常委，此前并被任命为常务副省长，必须辞去厦门的职务。这股子乱劲儿，在向来按部就班高度掌控人事的本党这里，实在不寻常。背后的文章，恐怕与职位的争夺为白热化有关，不到最后一刻是定不了‘盘子’的。

进一步说，这更见出所谓‘民主选举’、所谓‘政治改革’，根本就是意淫，自己想象着有那么一位民主美女在为本党服务。就说这张裔炯的调动吧（顺便祝贺他高升），那不等于说，无论西宁市选举他当市委书记，还是西藏并没有选他当区委副书记，完全是没有意义吗？就这样，还好意思说这次十七大之前的选举如何民主！还有一个有趣的例子：去年秋天的全国作家协会的选举，得票最低的铁凝，反而当选主席。想当年胡耀邦时代的四届作协代表大会，当局不喜欢的刘宾雁高票当选第一副主席。在那种情况下，尚且谈不上什么系统的政治改革，今天当局连具有高度文化水平的作家们自己的所谓‘自治协会’的选举都控制得这么死，媒体居然说政治改革正在进行之中——这真是连意淫也不到位了。

本次换届的再一个‘改革’，据说是加强了纪委书记的异地交流，强化了中央对纪委书记的任命权。事实确实如此。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能不能增加反腐败的力度、实现减少腐败现象的目的呢？干部的异地交流这个举措，是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强化的。可是，自那以来，中共干部的腐败现象有所减轻吗？举个例子，贾庆林曾经任职福建省委书记、北京市委书记，而他本身既不是福建干部，也不是北京干部，两次都是异地交流到职的。可是，他在福建、北京两地的腐败行为，因此比较轻吗？这样的改革和反腐，动作是有，也给那些小记者们带来了某些兴奋，可是实质成果却是没有的——你说这像什么？

换代换代，一代不如一代

真刀实枪的买卖，并不是没有。这次换届，年龄线卡得很紧，有所谓的‘八一三’年龄线。即：省委常委和副书记年届五十八岁，纪委书记六十一岁，省委书记和省长六十三岁，也就是距离各自的退休年龄有两岁之差的时候，就实行‘一刀切’，不再提名进入新一届班子。这样严格执行‘八一三’原则，很可能还会营造出某种政治压力，逼迫中央领导层里年届六十八岁的常委，也不得不在十七大上退休。这条杠杠，正好针对曾庆红。

不过，大打‘八一三’一仗，主要的用意应该是在于推行年轻化。年轻的官员一个个等着往上爬，有这么一次机会，爬了上去，个个感恩不尽，当然对党的‘忠诚’不免增加，对现任最高领导的忠诚更是大大增加。而且，推行年轻化，有利于‘团派’人马上位，因为具有团干部经历的中共官员，在同级干部中占据相对年轻的优势。把届龄退休的杠杠卡死，就为等待上位的团派人马腾出位子来了。

可是，这次换届，在年轻化的浪潮下上位的，绝大多数具有十分保守的政治背景，甚至教育背景也不怎么样。这与改革开放前半期，通过年轻化而选拔一批思想比较开放、知识化程度较高的干部，是很不一样的。所谓保守的政治背景和没有什么优势的教育背景，可以从下面几条看出来：首先，大批具有所谓‘工农兵学员’经历的干部进入省市委班子。所谓‘工农兵学员’，就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大学不正常招生，也不实行考试制度，而是通过所谓‘群众推荐’把一批工人、农民和军人招收到大学学习。而‘群众推荐’，实际上是单位和地方的干部说了算。也就是说，只有那些善于吹牛拍马、紧跟当时形势、得到领导欢心、懂得怎样‘走后门’的，纔有比较大的机会成为‘工农兵学员’。当时的学制，是二到三年。而在这两三年里，这些人在大学主要是进行所谓‘上、管、改’，即‘工农兵上大学、管大学、改造大学’，搞什么‘教育革命’，基本上没有文化知识的学习。左的那一套，他们最在行。

其次，就是那些在一九八九年事变之中和此后所谓‘表现突出’的、紧跟当时的反改革路线的年轻人。刚刚下台的北京海淀区长周良洛，是典型的例子。这小子要不是沾了贾庆林的晦气，一定步步高升的。这次换届各省排名最后的那几位常委，往往是周良洛这样的货色。六十年代出生，一九八九年的时候还是学生或共青团干部，镇压学潮最积极。然后就是操办着‘与总书记谈心’了什么的，直望领导眼皮底下拱。十八年的功夫，从一介白丁爬到正局、副省、甚至正省部级，本事肯定不小，专会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

还有，就是转业军人出身的干部增加了。这些人在军队中往往是搞宣传、思想工作的。在改革开放前期，转业到地方之后很不吃香，但是一九八九年之后抓住了机会，有一大批得到了晋升，经过这次换届也进入了省委班子行列了。不过，要区分的是，这里说的还不是在职军人，那也是每省常委中必定有一名的。现职军人进入地方党委领导班子，也是一九九零年代以来实行的政治上的反动倒退举措。

以团派为核心的这些年轻干部，水平到底怎么样，大家心中应该有些数了吧？如果还不清楚，有两个现成的例子，大家不妨看看：一个是刚刚接掌国务院侨务办公室一把手、终于升到了正部级的李海峰。此人是大庆‘铁姑娘’队长出身，教育程度低下，更不懂得什么侨务，有点政治经验也还都是学大庆的时候积累下来的。这种本来该进博物馆的七十年代政治标本，却是胡锦涛当团中央书记时的资深同事。就靠这个，升官了。胡锦涛当年在团中央还有一个不那么资深的同事，叫做刘奇葆，早就被提拔为广西的第一把手了。这位工农兵学员倒是干劲十足，一心要在老板面前表现表现，也好弄个政治局委员什么的干干。不用说，这些人的干劲，就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那一套，大嗡大轰，好大喜功。结果是终于激起民变，那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博白暴动了。

中共的所谓四代领袖，我都看不上眼。可是，不用怎么比，也很容易看出来：现在上位的这些年轻干部，论人才、论本领，恐怕连老毛、老邓的吊毛都不如，也不过刚刚够得上江泽民、胡锦涛的肚脐眼子。意淫、什么淫之后，终于下了一窝崽子，却是这种货色，倒还真让人替我党担心。


——原载《动向》杂志2007年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