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色


一年前，一列列崭新的、全封闭的、满载着旅客的火车，从中国的几个大城市奔向同一个目的地——拉萨的时候，我专门写过一篇唱反调的文章。一年了，当中国记者用种种溢美之词赞美青藏铁路的伟大成就，如“青藏铁路通车后西藏民族文化遗产‘倍受呵护’”、“青藏铁路促进西藏旅游业的发展”、“青藏铁路通车提升西藏的‘话语权’”等等，我不但要质疑其中的真实，仍然要对青藏铁路说“不”！

不是我非要说“不”，而是有太多的藏人不满；而且这种不满不只是个别阶层的感受，已是遍及整个社会许多阶层的感受。这是因为他们的生活被严重地干扰了，他们身为本地人却日益被边缘化了。中国官方报道“青藏铁路通车一年发送旅客约202万人”，仅这一项，正如我去年在文章中所说：仅仅单就源源不断的游客这一项就够拉萨受的，即使他们只是来西藏转一圈就走，也足以构成灾祸。

拉萨的友人说，火车站、机场、帕廓街人头攒动，简直是蝗虫泛滥，感觉要爆了；去市场买菜，物价越来越贵，一斤牦牛肉16元，一斤酥油17元；去寺院朝佛，跟游客挤成一团寸步难行，而且那些游客大声喧哗，随地吐痰，男的抽烟女的露肉；去商店和饭馆，那些商家对本地人不屑一顾，汉人宰汉人，西藏人真正成了边缘人群……在重庆读大学的藏人学生放暑假买不到回拉萨的火车票，一是去旅游的人太多，二是票贩子太多，结果179元的硬座学生票只好花470元才能买到。

美国《福布斯》杂志报道，联合国近日评选出10个全球濒危旅游景点，西藏名列前茅。请注意指的不是西藏的哪几个景点，而是整个西藏。而西藏上榜的重要原因被认为是过度开发。同样，今年的第31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包括布达拉宫在内的拉萨古城被亮“黄牌”，过分追求旅游收益、随意开发却不承担责任和兑现承诺，布达拉宫将可能被吊销“世界遗产”的称号。中国学者也批评“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不仅会对西藏高原自然生态造成破坏，更有可能对西藏的独特文化生态造成破坏，而后者一旦被破坏，将很难逆转回来”。

遗憾的是，来自西藏的消息称，布达拉宫近期日接待游客和香客已超过4000人次，为了尽最大努力满足更多游客参观布达拉宫的需求，布达拉宫管理处决定将每日9个小时的参观时间再延长１个小时。另一则出现在中国统战部下属网站的报道则说参观人数“如今每天有约6000名”。然而四年前，布达拉宫管理处已对每天850名的游客量告急，认为如此大的流量所产生的压力会使土木石结构的布达拉宫难以承载。说真的，包括我在内的许多藏人，很担心这座象征西藏文明的布达拉宫哪一天会被踩踏，那将是举世震惊却无法挽回的人类悲剧。

可是，自称“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这片土地”的西藏高官向巴平措，却说青藏铁路开通后大量涌入的游客“不会对西藏的生态环境有大的影响”，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RFA藏语专题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