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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新闻报道者訾北佳获刑一年偏重
"纸包子"事件为何被指"政治化"
昝爱宗
8月12日周日，上午8时30分，"纸包子"假新闻事件的始作俑者訾北佳案，一审在位于北京方庄的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来自北京盛峰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张浩为被告訾北佳作了无罪辩护。上午11时许第一次休庭10分钟；中午13时30分钟第二次休庭，15时许即宣判，訾因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罚款1000元。
《刑法》第221条规定的"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罪"，即"捏造并散布虚伪事实，损害他人的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给他人造成重大损失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违犯者"可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訾北佳，男，1979年2月25日生，汉族，黑龙江人，大学文化，原在中央电视台工作，案发时任北京电视台生活节目中心《透明度》栏目临时工，户籍所在地为北京市西城区鼓楼西大街。至于其在北京电视台工作近一年时间，有没有新闻出版总署核发的新闻记者证还不得而知。
《纸做的包子》节目于2007年6、7月间制作，后于2007年7月8日19时在北京电视台播出，同时被某些新闻媒体转载。节目播出后，"纸箱馅包子"被查实为虚假报道。7月16日，訾北佳被查获归案；17日，因涉嫌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罪被北京市公安局公共交通安全保卫分局刑事拘留。经北京市二分检批准，同年7月27日被逮捕，两天后移送检方。
目前，北京电视台《透明度》节目已经停播，该节目是北京市工商局每年财政拨款80万元赞助的专栏，被称"只打苍蝇"的小型曝光节目，为了满足民众对工商管理部门的打假期望。没想到这样的节目居然也造假。
据《财经》杂志记者罗昌平现场报道，訾的辩护律师及家属认为量刑过重。但訾未当庭提出上诉请求，其父母亦对上诉犹豫不决。
8月12日，新华社的报道也证实了这个消息：经法院审理查明，现年28岁的訾北佳，捕前系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透明度》栏目临时人员。2007年6月间，他通过查访，在没有发现有人制作、出售肉馅内掺纸的包子的情况下，为了谋取所谓的业绩，化名"胡月"，冒充建筑工地负责人，到本市朝阳区太阳宫乡十字口村13号院内，对制作早餐的陕西省来京人员卫全峰等四人谎称需定购大量包子，要求卫全峰等人为其加工制作。后訾北佳携带秘拍设备、纸箱和自己购买的面粉、肉馅等再次来到十字口村13号院。訾北佳以喂狗为由，要求卫全峰等人将浸泡后的纸箱板剁碎掺入肉馅，制作了20余个"纸箱馅包子"。与此同时，訾北佳秘拍了卫全峰等人制作"纸箱馅包子"的过程。在节目后期制作中，訾北佳采用剪辑画面、虚假配音等方法，编辑制作了虚假电视专题片《纸做的包子》播出带，对北京电视台隐瞒了事实真相，使该虚假新闻得以于7月8日在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透明度》栏目播出，造成了恶劣影响，严重损害了相关行业商品的声誉。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新闻与传播系主任展江曾这样告诉《财经》记者，对于传播不实信息的公民和媒体从业者，通常不宜采取刑事手段。因为公民有其宪法权利和其他民事权利，而媒体从业者造假的结果，是在业界和社会上身败名裂，惩罚已经相当严厉。因为媒体公信力被滥用，要从系统中查找原因。可北京电视台对此次事件的人事处理由下而上、层层减码，而由记者本人担此重惩，显然不很妥当。
北京盛峰律师事务所律师张浩告诉《财经》记者，訾北佳被刑拘时已引起多名法学人士的注意，有意见认为《刑法》中对訾的行为没有适格条款，他提出"这个案件的争议性很大。如果以行政处罚代替对訾北佳的刑事追究，可能更合理。"
笔者通过资料查找发现，辽宁电视台记者周密也因触犯与訾同样的罪名，获2万元罚金。周密因参与编造梦宝床垫存在所谓质量问题的虚假新闻，并在辽宁电视台播出，被法院判处损害商品声誉罪。2003年7月，周密、王振亮、韩庚沃等涉案人员先后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后均被取保候审。辽宁电视台即停止周密的采访工作，停发工资和奖金。沈阳市皇姑区人民法院于2004年10月作出一审判决。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05年4月作出终审判决，裁定："周密为给床垫生产商王振亮帮忙，利用自己是电视台记者的职权，在明知未对梦宝床垫进行质量鉴定的情况下，给假消费者韩庚沃组织语言，编造虚伪事实，并在电视节目中予以曝光，给被害单位的商品声誉造成重大损害。"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周密犯损害商品声誉罪，单处罚金2万元。6月17日，辽宁电视台决定，给予周密开除公职的处分。
真实是新闻的生命，编造假新闻，不但损害了媒体公信力，还对社会造成不良的影响。而针对纸包子事件的制造者，展江举例说，2003年《纽约时报》发生假新闻事件，极大损害了报纸公信力，结局是记者除名，总编辑辞职，报社经历了一次制度重建的震荡。杂文家刘洪波也在自己的博客中认为假新闻的根子在"假话体制"和"媒体制造"上，他说，强调訾某记者身份的"聘用"性质，丝毫不能减轻这一假新闻对媒体可信度的打击，因为无论訾某是聘用记者还是"正式记者"，他制造的新闻都在北京电视台播发，聘用记者与"正式记者"在采访权、报道权以及劳动报酬权上都应该无差别，何况自全员劳动合同制推行以后，可以说所有记者都属于聘用性质……在这种情况下，"惩罚也无法使被惩罚者产生内心的认同，而是产生'倒霉'和'替罪羊'的心理"。
而訾北佳也在法庭上表示了悔改，他称自己是一念之差，一时糊涂，导演了一场不该上演的闹剧，欺骗了北京电视台，欺骗了广大电视观众。訾北佳表示愿意真诚悔罪、认罪服法，并向广大电视观众、相关行业从业人员和北京电视台表示深深的歉意，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他还以自己沉痛的教训劝戒广大新闻工作者要引以为戒，恪守新闻职业道德，不要步其后尘。訾北佳的辩护律师认为，訾北佳能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并有真诚悔罪的表现，希望法庭充分考虑无罪意见。
张浩告诉《财经》记者，訾北佳被刑拘时已引起多名法学人士的注意，有意见认为《刑法》中对訾的行为没有适格条款："这个案件的争议性很大。如果以行政处罚代替对訾北佳的刑事追究，可能更合理。"相形之下，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辽宁电视台记者周密犯损害商品声誉罪，单处罚金2万元和辽宁电视台决定给予周密开除公职的处分，则是比较恰当的。
对于假包子事件，则是大事化小，到訾为止。7月19日，北京市委、市政府对北京电视台相关责任人做出严肃处理：给予北京电视台台长刘爱勤通报批评，给予北京电视台总编辑张晓行政警告处分，给予北京电视台主管副总编辑张松华记过处分，三人分别做出深刻检查（有说法称其引咎辞职）；给予北京电视台生活节目中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该中心无正职主任）、分管《透明度》栏目的副主任、《透明度》栏目制片人等三人撤职处分；解除《透明度》栏目有关编辑与北京电视台的劳务关系。
目前，北京电视台副总编辑张松华的简介已经从网上该台领导人员名单中撤掉。张松华，男，高级编辑，分管科教节目中心、体育节目中心、生活节目中心，时任北京电视台。曾获中国新闻奖一等奖、中国彩虹奖一等奖、全国电视文艺"星光奖"二等奖、全国新闻界抗"非典"新闻优秀作品奖、全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好新闻一等奖、"金剑奖"法制二等奖、全国百家电视工作者、北京市十佳电视工作者。
张松华的处分，有可能导致北京电视台欲借奥运运势飞腾计划受到影响。对于北京2008奥运会来说，北京电视台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2006年10月27日，北京电视台在京举行2007年奥运节目方案说明会。北京电视台将全新改版，全面登陆奥运报道的竞技场。北京卫视将全力构建内容、播出、营销三位一体、覆盖全国的媒体服务平台，放大奥运商机，冲刺2008，力求让让观众满意。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后北京电视台有可能在人才使用上受到一定的影响。
假包子事件，从7月8日事发，到8天后被抓，以及1个月后訾北佳被判刑，可谓效率很高。但是仅仅如此处理假新闻制造者，如此对电视台原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不从体制入手解决，恐怕并不能根治假新闻。
刘洪波说，中国的新闻公信力，一直存在巨大的危机。这种危机随着1949年以后不断推进的政治运动而加深，到大动乱年代达到顶点。人们在媒体上看到的永远是莺歌燕舞，永远是揪不完的黑帮和敌对分子，以至于民间开始说"除了日期，什么都假"，1976年四五运动后公民寄给"人民日报戈培尔总编"的信件，表达了人们对新闻虚假的无奈与愤怒。
如果我们能够将新闻的归于新闻，将政治的归于政治，将司法的还给司法，将公民权利的还给公民权利，假新闻还有繁衍和寄生的空间吗？
总之，假包子事件，总令人感到是政治化运作——这在法治国家恰恰是最不能容忍的。践行司法独立，践行新闻自由，践行公民社会，直到今天，人们还是不住地追问——中国，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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