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


就在不久前一个周六的午后，到北京新中国儿童用品商店(New China Children's Store)购物的人一进门就会看到一盒盒闪亮的红色Magnetix积木。

许多消费者甚至商场经理都表示，他们并不知道几个月前这种由蒙特利尔玩具公司Mega Brands Inc.出品的玩具在全球范围被召回，其中也包括中国。该产品召回的原因是一名美国儿童在玩类似款型的Magnetix玩具时，将积木上的小磁石拆下并吞入肚中，最终不治而亡。此外还有几十名儿童也因为相同原因而进行了紧急肠道手术。

而位于几公里外天丰利商场中的天浩模型店，现在还摆放着好几套RC2 Corp.出品的“汤马森”(Thomas & Friends)木质玩具火车。由于其涂料含铅，美国从6月份起就将它们召回了，而且这种产品在中国市场从未获得销售权。这家模型店的店主拒绝透露他的名字，他承认曾在互联网上看到过关于召回的消息，但他自称这些玩具火车尽用于陈列，因为它们“造型好，而且颜色漂亮”。

在欧美地区，2007年下半年发生了一系列中国产商品的召回事件，媒体对此进行了广泛报导，监管部门和玩具业也配合采取措施将这些危险的商品撤下货架。而在中国却是另一种情况。中国对召回问题没有制定详尽的规定，而且也没有建立起一套体系来追踪劣质商品造成的伤害事件。再加上水货在中国大行其道，以致于某些在西方引起恐慌的商品在中国仍然能买得到。

这种情况提醒我们：受中国公共健康和安全缺陷威胁最大的还是中国人自己。新的问题也由此产生，那就是在某些消费者保护法规不得力、或是法律约束力相对较弱的地区，跨国公司在防止危险产品销往这些地区的问题上要负有多大责任，以及他们具备多大的能力来这样做。

俄克拉荷马大学(University of Oklahoma)普赖斯商学院(Price College of Business)市场营销及供应链管理学教授Soonhong Min表示，许多被召回的玩具都属于低价值商品，外国玩具公司可能缺乏动力对此类商品的生产情况进行定点监视。当宣布召回后，为外国公司生产玩具的工厂会通过在本地市场出售缺陷产品来最大程度的挽回自身损失。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据新中国儿童用品商店这家北京最有名的玩具店称，他们的Magnetix积木是从城内一家经授权的二级经销商那进的货，而后者是由Magnetix在中国的经销商──炫乐玩具有限公司(Xuan Le Toy Co.)供货。天浩模型店的店主则表示，他店内的“汤马森”玩具火车是从一名个人批发商那进货，后者的货源则是华南一家工厂。

《华尔街日报》记者在去年10月圣诞购物季开始升温时在中国领先的购物网站──淘宝网(Taobao.com)上买到四套美泰公司(Mattel Inc.)已宣布召回的玩具。其中包括因涂料含铅而被召回的芭比娃娃厨房套件(Barbie kitchen)、因带有可能致命的磁石零件而被召回的芭莉口袋娃娃(Polly Pocket)套件，以及Fisher-Price的婴儿秋千。此前曾有60名婴儿因为被卡在这种秋千的座椅和构件之间而被割伤、擦伤或是受到其他伤害，因此该产品在全球范围被召回。而在整个10月份，淘宝网上随时都可以找到十几种已宣布召回的美泰产品，网站上的一些商家甚至暗示每一种商品的待售数量都达到上百件。

美泰公司表示，直到一个月后接到《华尔街日报》记者通知，公司才知道有人在中国的网站上销售其召回玩具。于是该公司开始与中国的购物网站取得联系，要求撤销所有相关产品的拍卖。

美泰公司发言人莉萨•玛丽•邦吉奥瓦尼(Lisa Marie Bongiovanni)表示，如果有些人是故意避开公司的视野，那公司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不过她表示，去年年末在中国网站上贩卖的数百件美泰玩具不过是公司每年在华生产的八亿件玩具中的一小部分。

RC2则表示，在天浩模型店发现的“汤马森”玩具火车应该是从某种小范围的“灰色渠道”流入市场，进行追查并杜绝此问题的难度非常大。

中国在去年8月开展了一场为期四个月的产品安全质量活动，在此期间中国专门针对食品和玩具召回制定了新的规定。中国政府还打算进一步完善其产品安全方面的立法，包括建立召回商品的数据库，以及建立产品及零配件供应链的追查系统。

中国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General Administration of Quality Supervision, Inspection and Quarantine)官员刘兆彬表示，政府希望将缺陷产品的召回进一步系统化和制度化。但他也表示，商家要承担起更多社会责任。

在美国订货方因产品存在缺陷而取消订单时，不甘心蒙受损失的中国厂商可能会通过非正式渠道将这些被宣布召回的产品重新投进市场。如果问题是出在制造而不是设计环节，大牌公司就可能会拒绝向工厂付款，并往往要确保产品不会退回给厂家。然而那些危险的玩具依然能够通过黑色渠道堂而皇之地摆在淘宝网之类的网站上或零售店内。

总部设于上海的供应链监控公司ChinaWhys董事总经理彼德•汉弗莱(Peter Humphrey)指出，中国的互联网企业间(B2B)市场“充斥着假冒伪劣商品，毫无执法可言，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作为商品出售......中国的网上交易是个无法无天的世界”。

美泰和Mega Brands等公司是将召回产品的销毁工作交给第三方负责，而销毁要么是在工厂就地进行，要么是在回收后进行。但总部在美国的品牌保护公司MarkMonitor的首选营销长弗雷德里克•费尔曼(Frederick Felman)认为，除非销毁这些玩具时非常仔细，否则玩具就有可能重新流入市场。该公司去年11月就召回玩具在互联网现身的问题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

美泰称，在没有派人员当场监督玩具销毁工作的情况下，会要求对方提供录像。而Mega Brands则要求负责销毁工作的公司提供证明。

两家公司均表示，当宣布召回后都立即在中国回收那些准备运往海外和用于本地销售的玩具。但由于缺少政府的协助，又没有在中国建立起能适应庞大经销网的召回信息传达系统，因此公司很大程度上只能依赖中国的经销商来向供应链传达召回信息。

Mega Brands表示，早在去年5月份就向Magnetix积木的中国经销商炫乐玩具公司发出召回通知，而后者是用网络聊天工具QQ来向大约100家国内二级经销商传达此信息。然后这些二级经销商再将信息传达给玩具店和网上商店等客户。

但据新中国儿童用品商店总经理贺群炎说，他们从未获悉相关召回信息。

Mega Brands发言人哈罗德•奇茨克(Harold Chizick)谈到记者在北京买到的召回Magnetix玩具时说，“这很明显是漏网之鱼”。

美泰则是依靠在中国的经销商Midway Trading Co.向一千余家二级经销商传达信息。美泰称，他们还采取了其他措施向消费者传达召回信息，比如在网上发布召回声明并翻译成中文。

但有一部分美泰玩具的销售商表示，他们接获的召回信息并不完整。乌鲁木齐金荷商贸有限公司(Jin He Trading Co.)经理何军介绍说，他从Midway收到的召回通知中并未包括记者在淘宝网上买到的那款Quik-Clik芭莉口袋娃娃套件。金荷公司是美泰在当地的二级经销商，同时也有零售店和网络商店出售玩具。此前有三名美国儿童因吞下这款玩具附带的小磁铁而造成严重的肠道穿孔，因而在8月份被宣布召回。而Midway则表示，不可能通知到每一家经销商。

美泰发言人邦吉奥瓦尼表示，公司的主要责任是通过合适的渠道通知零售商，但公司不会为那些已经送到零售商手中的危险玩具负责。她指出，一旦这些产品卖给全球各地的沃尔玛(Wal-Mart)分店，又或者是一家中国的小玩具店，公司就不再有能力控制局面。

此外，由于牵涉到多个政府部门，中国的地方执法状况仍很复杂。当被问及这些已宣布召回的玩具仍然在中国的商店和网络现身时，刘兆彬表示，国家质检总局只负责发布召回通知，并确保厂商停止生产并销售相关产品。他谈到，零售渠道的监管工作是由工商行政管理局(Administration of Industry and Commerce)负责。虽然中国政府采取了行动，但消费者直到现在仍无法及时获知召回信息。

深圳的淘宝网玩具店店主高云云（音）说，还是有人想买这些召回的玩具。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