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少江


前天，中国总理温家宝向每年一度的人代会作政府工作报告。此次报告正值全球经济面临二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因此引起了世界媒体的格外关注。温报告的全文还有待人代会结束后才能颁发，但是世界主要的媒体上已经迫不及待地对中国官方媒体发布的温家宝报告的摘要进行了各式各样的解读。

无一例外，所有中外媒体对温家宝报告的焦点都放在中国政府设定的百分之八的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目标上。这一方面是因为传统上，大都将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作为衡量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健康与否的重要指标；另一方面，在世界各地的经济增长率普遍下降的情况下，中国百分之八的增长显现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从而比较具有“抢眼球”的新闻价值。

但是，绝大多数人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现实：简单地将各国的经济增长率进行对比常常导致对不同国家经济危机程度的严重误读。这是因为经济以及社会现实在各国之间的差异可能使得相同的经济增长率背后代表着完全不同的社会和经济状况。人们在将经济增长作为一个主要的经济对比指标的背后有一个假定，那就是，在一定的技术条件下，同样的增长指标背后所表现的社会大众的福利含量是同质的。而这一点显然不符合当前中国和世界各国的实际情况。

一个最为显著的例子是同等的经济增长指标后面所代表着的完全不同的失业率。经济学家们通常使用“充分就业”这个概念来分析经济发展。所谓的“充分就业”并非是百分之一百的就业。由于就业人群常常在不同的企业之间转换工作，也由于新增的劳动力寻找工作有一个等待期，同时也由于经济发展需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候补工作人群，人们常常认为百分之三左右的失业率对经济的健康发展是有益的，同时也是社会财政能力所能包容的。因此人们也习惯于将这个水准的失业率称之为“自然失业率”。而将“自然失业率”状态下的经济称之为“充分就业”。

在许多成熟的经济体中，如果经济增长速度达到了百分之四左右，他们便能达到“充分就业”状态。但是，实现“充分就业”当前在众多的发展中国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以中国为例，中国剩余的农村劳动人口至少还有两亿人。大约占农村劳动年龄人口的百分之四十左右。城市中失业和新增的劳动年龄人口大约二千五百万人，大约占到城市劳动年龄人口的百分之八到百分之九。

按照世界通用的统计口径，中国全国的真实失业率大约在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之间。不仅如此，由于中国现有人口的年龄结构，新增的劳动年龄人口至少在今后数年内仍然将以每年两千万人左右的速度增长。中国官方提供的所谓百分之四点几的城镇登记失业率，一是将农村失业人口从根本上就排斥在统计口径之内；二是大大缩小了城市真实的失业规模。

按照中国近几年来公布的数字，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每增长一个百分点，大约能够提供一百万左右的就业岗位。例如，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中国总理将增长目标定在百分之八，而将就业指标定在九百万。这与近年来的增长/就业弹性系数基本相符。但是，这九百万的指标甚至少于近两年来待业的大学毕业生的人数，根本就无法给其他的城镇失业人口带来福音，更不用说数以千万计刚刚失去工作的农民工和数以亿计的农业剩余人口了。

在西方出现经济衰退的情况下，中国能够实现经济增长。单看这一点，的确使人感到“风景中国独好”。但是，在西方失业人口增加的同时，中国的失业人口增加得更加迅速和猛烈；不仅如此，中国还没有像西方国家那样的覆盖所有失业人口的救济制度。从这一点看，当前这场危机对中国的冲击远比对西方的冲击来的严重。这一点，是绝大多数所谓的中国专家们在解读温家宝的报告时所没有意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