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四川阿坝藏区的格尔登寺藏人自焚抗议事件曾引发当地僧人集体抗议,并招来大批军队封锁寺院,两名僧人随后被指控与自焚事件有关而被判以重刑。但强硬的镇压政策显然并没有能阻挡藏族僧人自焚抗议事件再度发生。继9月底两名格尔登寺青年僧人自焚之后,十月份已连续发生两起自焚事件。怎么理解开始频繁的藏人僧侣自焚事件?阿坝藏区的藏人抗议活动是否开始选择更为极端的方式?
刚刚从藏区调研归来的巴黎索邦大学高等社科院西藏研究所藏学学者卡提亚-毕菲特里耶女士(Katia Buffetrille,以下简称K.B.),向我们介绍了她在当地观察到情况。
镇压手段只能激化紧张关系
法广:近期发生的僧侣自焚事件大部分都与四川阿坝地区的格尔登寺有关。这是否只是一种偶然呢?
K.B. 的确,自九月以来,当地有5人试图自焚。他们或者是格尔登寺的年轻僧人,或者曾经是那里的僧人。9月份有两人,另外三人是在10月。但是,此前,甘孜的一所寺院也发生过一位僧人自焚事件。
第一起自焚事件是在今年三月,当时有消息说,自焚身亡的僧人此前曾遭警方殴打。于是,自焚事件之后发生了抗议游行。军队被调来增援,将寺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今年我走访安多调研时,一位去阿坝参观的游客告诉我,在靠近格尔登寺时,他看到有持枪士兵把守在防卫沙袋后。我听说到的消息是有大约三万到四万军队把守在那里。几名格尔登寺的僧人也向我讲述了寺院的情况。他们很害怕,因为向外界透露消息可以被判处十年徒刑。他们说,自3月份以来,很多僧人被逐出寺院。格尔登寺原来有大约两千八百名僧人。其中七、八百名未满18岁的僧人被要求回家,因为中国法律规定出家者须满18岁。另外有大约一千僧人不是当地人,也被要求离开寺院;多名僧人被判三年徒刑,还有数百人失踪。他们还告诉我,当局曾许诺给回家的僧人400元人民币,但同时告诉他们:拒绝接受就要坐牢。所以,大部分僧人都接受了条件,但有四、五十人没有接受。这些人有些被软禁,有些返回了格尔登寺。
僧人们要求政府给他们以言论和信仰自由。但政府回复说,僧人们根本没有看到中国政府给西藏带来的经济发展以及给藏人带来的福祉。政府甚至提议带一些僧人去参观城市发展的成果。
我遇到的这几名僧人还告诉我,僧人们都被关在寺院里。要出行必须有通行证。但只有两个办公处可以发放通行证,也只有来自当地的僧人可以获得通行证。他们还告诉我,军队行为非常粗暴。有些士兵会进入寺院,抢拿僧人们的财物。僧人们向负责人抱怨时,被要求给出当事人姓名—僧人们当然不知道。所以,没有人因为这些行为受到处罚。
另外,由于封锁,寺院内食品严重不足。
至于为什么自焚事件大部分发生在格尔登寺,要知道,格尔登寺一直是一个坚决维护藏传佛教和藏人文化认同的寺院。2008年,这里曾发生示威活动,也有藏人在示威被镇压时死亡。
法广:怎么解释这些自焚事件呢?藏人一向被看作是一个平和的民族。自焚事件增多是否显示藏人开始选择比较极端的抗议方式呢?
K.B. 总之,在格尔登寺,僧人们已经深深地绝望了。因为,那里的形势在不断恶化。当局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镇压。今年三月的自焚事件后,自焚者的叔叔被重判11年徒刑,理由是他藏匿自焚受伤者,延误了救治,换句话说就是见死不救。但这些镇压手段只能激化紧张关系。我的确听到,当地有传单散布说,倘若形势没有好转,还有很多其他僧人准备牺牲生命。
确实,从传统上讲,藏人没有自焚的习惯;而且,佛教也不主张牺牲自己的生命。只有认为一切对生者有益的行动都是积极的菩萨理想境界除外。1998年一名流亡藏人当众自焚时,达赖喇嘛曾明确表示他反对这样的行为。但是,显然有些藏人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我在藏区听到和看到的都显示格尔登寺僧人绝望已极。
藏人问题可能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法广:那么,当地藏人怎么看这些自焚事件呢?
KB. 我没有去阿坝。所以,也没有与阿坝当地的人交谈。但我遇到的其他藏人都很受震动,非常悲伤。我没有听到有人说自焚者的不是。只听到他们面对一个人绝望如此感到的同情与悲伤。有些自焚者并没有死,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
我不知道是因为阿拉伯之春也对藏人有所影响,还是因为目前北京政府与达赖喇嘛围绕达赖喇嘛转世问题的争议,总之,藏人问题,至少对于阿坝地区的僧人来说,可能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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