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杂志社特约记者 马良

从各种资讯管道获得的消息证实，在《纽约时报》正式发表这篇轰动性的调查新闻之前，中国政府就已经知晓了这个终将要引爆的定时炸弹。

中国政府如何知晓这个事情呢？

一方面是因为张大卫的新闻调查、写作过程长达一年，在这个过程中，他僱佣律师事务所或谘询公司， 以每次100美元到200美元不等的价格购买数千页公司材料，以研究温家宝总理的亲属所控制的商业网络，中国当局因此知晓他的活动。当然，这些购买行为在中国都是合法的。

据明镜新闻网获悉的消息，有关当局曾经想用对付国内维权者和上访人的方式对付他——“黑打”，计划就是阻止他出境，但温家宝没有答应。甚至在张大卫出境后，温家宝还声称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让他得以回到中国继续採写他的调查新闻。

另一方面，据张大卫说，《纽约时报》将调查发现交给了中国政府，并请求置评。中国外交部拒绝回答有关这些投资和涉及总理及其亲属的问题，温家宝的亲属也拒绝置评，或者没有回覆置评请求。

从《纽约时报》方面来的另外一则消息是，该报公共编辑玛格丽特·苏利文（Margaret Sullivan）10月26日披露，《纽约时报》出版人小亚瑟·萨尔兹伯格（Arthur Sulzberger Jr）表示，这篇报导的刊登是与中国政府讨论过的。“他们﹝中国政府﹞想要对此事表达关心，我认真地听了。最后我们还是决定刊登这则报导。”

《纽约时报》国际新闻编辑、前驻北京记者周看（Joseph Kahn）也证实他们曾经与中国官员讨论此事。他说甚至在10月24日董事长萨尔兹伯格和执行总编吉尔·爱博松（Jill Abramson）与中国政府代表见面，讨论的不是新闻学而是双方政治和文化的差异——总的来说就是中国方面希望《纽约时报》不要刊登此报导。

在这里，《纽约时报》方面对中共施压情形的描述很客气。但据明镜新闻网特约记者夏羲报导，中国政府代表去《纽约时报》交涉时“表现生硬”。由於中共驻华盛顿大使馆和驻纽约总领事馆的官员对《纽约时报》施加压力，结果反而激起《纽约时报》报导温家宝事件的热情。消息灵通人士对明镜网说，中共驻美大使张业遂於 10月24日前往《纽约时报》，强硬地向《纽约时报》高层宣示了6点，目的在於阻止揭露温家宝家族财富的报导发表。《纽约时报》回应中共外交官的是，在张大使施压的第二天，关於温家宝家族拥有27亿美元人民币财富的调查报导就发表了，“如果没有来自中共外交官的压力，也许这篇报导不会这么快发表”。

中国政府玩的两手都不管用，便使出了最后的对付媒体的方法：封网。《纽约时报》英文网和中文网在数小时遭到遮蔽，舆论因此有讽刺说：中国的审查机制还是很有效率的。

不仅《纽约时报》的这篇报导被封杀，美国观察和报导中国媒体的《中国数字时代》（China Digital Times）收集了一个清单，列举了许多现时在微博上被中国政府遮罩的与温家宝丑闻有关的关键字，其中包括“纽约时报”、“扭腰时报”、“27亿”、“温帝”、“温相”和“温少爷”、“杨志云”、“张蓓莉”等。事实上，被封杀的远不止这些。“温皇帝”、“温爷爷”、“最佳演员”、“温母杨志云”、“温妻张蓓莉”、“温子温云松”、“珠宝皇后”、“温夫人”、“温王子”……统统被封！美国华人新闻人曹长青的一篇文章中提及一位美国华人记者愤怒地说，“他们全封（疯）了！”

据博客石英分析，在微博上搜寻 “某家族”可以得到超过3万个结果，但仅有十几个是与《纽约时报》的故事有关，显示很多消息已被删除。在《纽时》的报导刊出的当天早上，在新浪微博上搜寻 “NYT”（《纽约时报》缩写）仍能得到18万5千个结果，其中许多是讨论温的报导。但是不久之后，这个关键字的搜索已经完全不可能。

这一招，让不少网民对温家宝家族丑闻一无所知。10月27日的 《每日电讯报》报导，该报在北京街头随机询问了路人，大部分的人没听过这个消息，这一点说明，共产党的封网成功操作。而《经济学人》10月25日博客《论语》（Analects）里的一篇文章则先引温家宝的告白，指温家宝才在今年3月於全国人大会议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表示会“保障人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然后说，对比今天的迅速审查作业，似乎有那么点讽刺。更不用说，在今年3月26日的国务院的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温家宝强调，进一步加强民主监督，对群众举报、社会舆论和新闻媒体反映的问题，要及时回应，认真调查核实，结果要反馈或向社会公佈。

在封网之外，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在第一时间用生硬得毫无智慧的语言反击《纽约时报》。10月26日，在例行记者会上，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否认了《纽约时报》关於中国领导人家族巨额财富的报道，称报道是“抹黑中国”和“别有用心”。对於《纽约时报》网站何以迅速被遮蔽的提问，洪磊说中国依法管理互联网。

10月29日，这位外交部发言人再次重申：“世界上总有些声音不希望看到中国发展强大，他们别具用心抹黑中国和中国领导人，借此散佈不稳定的讯息”。舆论分析认为，中国官方表达的资讯是，中共不但不允许自己国家的媒体监督官员，也不接受西方媒体对中国官员的批评报导。

毕业於中国北大法律系，目前在美国执业的李进进在接受明镜新闻网採访时说，外交部发言人的上述讲话并不是一个恰当的回应，而总理家人被指不当得利27亿美元，到目前为止，中国政府没有任何反应。中国总理办公室应该主动答覆，因为这牵涉到国家整体形象，中国政府应该有所表示。“遇到这样大的事、遇到这样的国际指控，必须有正当的回应，这涉及到中国政府的形象，政府也应该出面回答，表达自己的立场和一个对国际社会和自己老百姓一个负责任的态度。”

（《调查》特刊第二辑）